帶著疑問,南昭雪和封天極一起去太醫院。</br> 剛到門口,就聽到里面的說話聲。</br> “沈太醫,這么快就回來了?”</br> “那宋家沒有好好的招待你嗎?”</br> “雖說宋家不是多么富貴的人家,但這診金應該也不少吧?”</br> 幾個人輪番打趣,明顯不懷好意。</br> 一道年輕沉穩的聲音響起:“各位太醫此言差矣,我是去看病,又不是圖什么招待,至于診金,在下本就是宮中太醫,拿的是朝廷俸祿,診金有好,無也罷,不必糾結此事。”</br> “呵,我等可都是凡夫俗子,不似沈太醫這般高風亮節。”</br> “那是,人家沈太醫多么仗義疏才,為了一個同鄉,又是搭錢又是抓藥,想必那宮女也是有幾分姿色的,不然,換成個別的同鄉,怕是沒有這種待遇吧?”</br> “哼,她有沒有姿色又如何?我等是太醫,就是給皇家診治的,即便是官宦之家,那也要有皇上旨意才行,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何況一個小小宮女!實在可笑!”</br> “李太醫,我的確有過失不妥之處,然醫者之心在胸,當年師父教授我醫術時的教誨一字不敢相忘。</br> 為醫者,先看到病人,再看到身份,當日我已經皇上面前陳述實情,無一字虛言。</br> 皇上寬仁,亦沒有怪罪,我也不覺得,為她醫治有什么可笑。</br> 再者,人已經死了,死者為大,各位說我可以,還是不要提及那個苦命的女子了。”</br> “沈杏林,別以為你叫杏林,這醫道如何你就能說了算!</br> 你算老幾?才進太醫院幾年?就想著和我們講起大道理來了?</br> 你想做什么懸壺濟世的醫者,那你就滾出太醫院,去外面給人看病去,那些窮鬼臟臭的下賤之人多得是!</br> 你跑到太醫院來干什么?又自命清高,又想著沾染富貴,你裝什么裝?”</br> “李太醫,你這是什么話?我如何裝了?罷了,我不與你多作爭吵,我心我知,不求他人明白。”</br> “呵,你還不與我爭吵?你什么意思,說我是無理取鬧的無知婦人嗎?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br> 一道身影從里面出來,迎面看到站在臺階下的封天極和南昭雪。</br> 沈杏林一愣,趕緊行禮。</br> 話都沒有說出口,一只放藥材的籃子砸出來,直奔他后背。</br> 沈杏林初始想躲,但還是生生忍住了。</br> 藥籃子里的藥材散落一地,籃子滾到臺階下,被封天極腳尖點住。</br> 隨后,一個人從里頭沖出來,怒聲喝道:“沈杏林,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說我是無理取鬧的婦人?”</br> 此人吼完,才看到封天極和南昭雪,愣了一瞬,行禮道:“見過戰王殿下。”</br> 封天極打量著他,不辯喜怒:“見過王妃。”</br> 那人又道:“見過王妃。”</br> 南昭雪似笑非笑:“我可不敢當,這位大人,你剛才,無理取鬧的婦人?無理取鬧的,可不一定是婦人,男子也比比皆是。不過,我挺好奇,你面對各宮貴人的時候,也在心里說她們是無理取鬧的婦人嗎?”</br> “下官不敢!下官并無此意,是這沈杏林,實在欺人太甚!”</br> “欺人?”南昭雪微挑眉,“誰欺誰?你們剛才一言一語,句句帶刺,極盡諷刺挖苦,他說一句醫者之心在胸,怎么,戳你們肺管子了?</br> 又是窮苦卑賤的下賤之人,又是調侃死去的宮女,真是讓本王妃有些恍惚,這究竟是太醫院,還是無賴閑聊的三等茶肆。”</br> 幾名跟出來的太醫臉色都一變,覺得這話說得太難聽。</br> 封天極短促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父皇每日為國事操勞,為的是什么?為的是國家計,為天下蒼生計!</br> 天下蒼生,皆是父皇的子民,父皇日夜不辭辛勞,為的就是他們。</br> 將士們吹風水沙,守邊關,不顧生死,也是為的他們。</br> 倒是你們,每日在太醫院無所事事,倒是一個個養尊處優,看不起百姓?</br> 誰給你們的膽子,誰給你們的優越感?”</br> 幾位太醫被這番話嚇得如同鵪鶉,也不敢再不高興。</br> 一人分開人群從里面出來,笑著行禮說:“原來是戰王殿下,殿下息怒,息怒。”</br> 封天極長眸微瞇,目光鋒利森涼:“原來林左院判也在,本王聽他們吵成這樣,說了那么多混帳話,還以為你這個左院判不在。”</br> 林太醫雖然為左院判,但此時并沒有右院判,他們林醫一家幾代人都效命太醫院,正院使的地位其實還不如他,年紀也大了,經常請假不來,只等時機到了,趕緊告老。</br> 現在太醫院還是主要由林太醫說了算。</br> 最初因為林太醫給封天極看病沒看好的事,他就很是沒臉,再后來又發生蔣錦皓被長公主刺殺的事,林太醫被南昭雪當眾打臉,還被趕出王府。</br> 這個梁子,一直都在。</br> 今日,封天極和南昭雪,又找上門來。</br> 林太醫勉強笑笑:“王爺哪里的話,他們也不是有意有心,就是隨意說幾句……”</br> “本王還沒聾,說了什么,本王聽得見,林左院判還想籠絡下屬倒是好本事,三言兩語就帶過,難怪能穩坐左院判之職。”</br> 他一口一個左院判,直戳得林太醫心口疼。</br>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不想讓同僚們起了矛盾,大家一同共事,當以和為貴,籠絡二字,下官不敢當。”</br> “敢當不敢當,你也當過多回,”封天極把藥籃子踢起來,正中那位李太醫的額前。</br> 哐一下子,李太醫的額頭當即紅了,他連聲都不敢吭。</br> 誰不知道這位殿下與別的不同,是真正手上沾血的,面對千軍萬馬都面不改色。</br> 像永王還沖你發通脾氣,可這位……不動聲色就能要命。</br> 南昭雪垂眸看著李太醫,聲音清冷:“李太醫,是吧?你應該謝謝沈太醫。”</br> 李太醫一臉茫然,不明所以。</br> 林太醫看著南昭雪,眼中閃過不甘,被打臉那天的情景仿佛再現。</br> “此話何意,謝從何來?”</br> 南昭雪看都不看他一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