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一聽林妃這語氣,就知道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br> “據(jù)說是家中有姐妹二人,她被選入宮,因為性子溫柔,皇上很是喜歡,我還記得,她入宮的時候是個秋季,我在花園子里采桂花,就在桂花樹下遇見了她。”</br> “她長得很美,眼神特別干凈,她大概沒有想到,我會在樹上,我跳下來的時候嚇了她一跳,”林妃說到這里,輕輕笑了笑,“她慌忙向我行禮,其實那時候我們的位分一樣。”</br> “她起點比較高,因為她父親治理匪患有功,她一入宮就是貴人,沒多久就晉封嬪位,可見皇上對她的喜歡。”</br> 林妃目光轉(zhuǎn)向窗外,門上種了一株四季常青的樹,斑駁的光線透過枝葉縫隙輕輕落在窗紙上,像一幅濃淡相宜的畫。</br> 林妃也恍惚回到那個秋日的午后。</br> 小容妃的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哭過,沾染著一身的桂花香氣,大概是心中苦悶,遇到不多話的林妃,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br> 說是家中姐姐來看過她,說起母親身子不好,以往這個時節(jié),她在家時,總會給母親做些桂花、蜜,如今一入深宮,再不能盡孝。</br> 林妃微嘆一口氣:“世人都以為,后宮妃嬪享受榮華富貴,令人羨慕,多少人都想到這一方皇城中來。</br> 可誰知道,凡事總有代價,這富貴榮華伴隨的是算計和無情,還有……”</br> 林妃說到最后,語氣中明顯帶著遺憾和幾絲恨意,她忽然頓住,緊緊抿唇。</br> 南昭雪恍若沒有聽見,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娘娘,他們都說小容妃是因為長得像容妃娘娘,所以才叫這個名字,是嗎?”</br> 林妃嘴角微翹:“她怎么會像容妃?容妃看似柔弱,實則精于算計,否則,怎么能生出雍王那樣的兒子?</br> 而她,是真的單純?nèi)崛酰駝t,又怎么能被寵愛卻入宮五年沒有子嗣?”</br> 南昭雪敏銳的抓住了重點:“娘娘的意思是?”</br> 林妃垂眸,手指輕輕摩挲茶杯:“我能先問問,你為何要問這些嗎?”</br> 南昭雪坦誠道:“實不相瞞,娘娘,這是父皇的意思,月貴人的死因雖然查明,但還有一些事沒有弄清楚。</br> 比如,融春只是個小宮女,那時候還被珍貴妃針對,是怎么保住命,還去了月貴人那里做掌事宮女?”</br> “當然,父皇更關(guān)心的可能是,小容妃的孩子怎么好好的難產(chǎn)了?”</br> 林妃似乎也沒有什么驚訝的神色,抿了一口茶道:“她沒有好的結(jié)局,是在意料之中的事。”</br> 見南昭雪不說話,她臉上浮現(xiàn)幾分悲笑:“那樣的女子,怎么能在這樣的宮里活下去?她沒有身孕時,我倒覺得,她能活下去,后來……”</br> 林妃語氣低沉:“我就知道,她活不長了。”</br> 南昭雪沉默一瞬:“娘娘真知灼見。”</br> 林妃微愣一下:“你……”</br> “我也這樣以為,”南昭雪點頭,“偌大皇城,人間最富貴之處,卻也是最大最苦的牢籠,這四方的地,四方的天,把人困住,外面的人又如何知道,這里面人受盡煎熬。”</br> 林妃的心頭一熱,無盡的酸澀涌上來,多少年的歲月苦熬,像化成濃稠的悲傷和慶幸。</br> 慶幸,竟然還有人懂她。</br> 南昭雪握握她的手,以示安慰:“娘娘,往前看,您的日子長還著,永王很好,他也會娶妻生子,您還要做祖母,承歡膝下,共享天倫。”</br> 林妃的眼睛微微泛起水光:“說得是。”</br> 她抿一下唇,壓低聲音說:“小容妃只是容貌與容妃有幾分相似,但她那雙眼睛,眼神清澈干凈,最像的是天極的娘親。”</br> 南昭雪眸子微縮,瞬間懂了林妃的意思。</br> “多謝娘娘告知我這些,”她行了個禮。</br> 林妃扶起她:“不必如此,我也是許久沒有和人說起這些陳年舊事,能一吐為快,也是幸事。此事錯綜復(fù)雜,并非表面那么簡單,又過去許久,查起來不是易事,如果遇到什么困難,可來找我。”</br> “是,多謝娘娘。”</br> 封天極和封天徹在外面聊天,他一直心不在焉。</br> 封天徹渾然不覺,嘆氣道:“六哥,我母妃最近忙了不少,以前來的時候,她不是在鼓搗藥材,就是在做點心什么的,反正很是悠閑。</br> 最近總是在鼓搗賬本,要不是我來,東拉西扯地讓她休息一會兒,怕是要一直忙碌。”</br> “掌管后宮事務(wù),自然是會忙一些,又趕上這個年,以及使團來京的事,你沒事多來坐坐,別只是閑聊,有什么幫忙的,你也能搭把手。”封天極提醒他。</br> “好,”封天徹點頭,“說起來,這使團進京,感覺都說了許久,也該到了,怎么這么慢?你那有什么消息嗎?”</br> “說是那位王子在路上身體有些小恙,所以耽擱了幾日,不過,也用不了多久了。”</br> 封天徹哼笑:“什么王子,身體這樣差,坐著馬車晃一晃就身體有恙,這要是上馬打仗,那還不直接累死?”</br> “他們國內(nèi)剛剛平息內(nèi)亂,新國主上位,就是來和我們談和平的,不會有什么征戰(zhàn),”封天極抿一口茶,“到時候人到了,切莫要多生事端。”</br> 封天徹濃眉一挑:“六哥,你說,是怎么個談和平的法子?進貢還是別的什么?不會是和親吧?”</br> 封天極差點氣笑:“和親?誰與誰和親?那是戰(zhàn)敗之后的下下策,我們與他們這幾年也沒有戰(zhàn)事,我們更不是戰(zhàn)敗方,何來和親一說?”</br> “他們與我們和,會不會送美女來?”</br> 封天徹往他跟前湊,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br> 封天極手抵住他的腦門:“退遠些,就在這兒說。”</br> “你說,他們會不會給父皇送美人?我可聽說,他們那邊有許多女子長得極妖艷,有可能是妖精變的,會勾魂奪魄。”</br> 封天極:“……”</br> “有這個可能。”</br>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封天徹一拍大腿,“我就這種直覺!”</br> “不過,我覺得,你說得也不盡然,我更相信,不是勾的魂魄。”</br> “那是什么?”封天徹瞬間好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