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戴著帷帽，樂和郡主和南若晴一時還沒有認出她來。</br> 樂和郡主穿緋紅色衣裙，華麗貴氣，配頭上的紅寶石頭面，像一只行走的花孔雀。</br> 看她這樣兒，還真是讓人難以想象，當時在珍貴妃那里被嚇得面如土色的樣子。</br> 而南若晴，依舊是一身淺色衣裙，飄飄帶仙氣，耳旁紅瑪瑙的耳墜子，嬌弱中一點紅。</br> 樂和郡主昂首挺胸，走到柜臺前，她身邊的侍婢道：“有什么好看的新貨，還不快擺出來，讓我們郡主好好看看！”</br> 小伙計正想要說什么，掌柜的親自過來。</br> “郡主，您來了，”掌柜的一臉笑。</br> 南昭雪心想，看來樂和郡主還是他們這里的常客。</br> “有什么新的好看的？”樂和郡主目光掠過柜臺，“拿出來，讓本郡主挑挑。”</br> “不必了，”掌柜的臉上笑容不改，“我們這都是新做的，漂亮精致。”</br> “那不正好嗎？什么叫不必了？”侍婢挑眉。</br> “因為漂亮精致，獨一無二，所以，怕郡主買不起。”</br> 南昭雪嘴角一勾，這可出乎她的意料，這掌柜的……有點意思。</br> 她在一旁看好戲，樂和郡主的臉色可不好看了：“你說什么？”</br> 侍婢怒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起誰呢？我們郡主會買不起？快給我們郡主道歉！”</br> 掌柜的拿出帳本：“不是小人看不起郡主，而是白紙黑字，之前郡主欠的帳還沒有結清，這次可不能再賒欠了。”</br> 樂和郡主臉色微變，目光往帳本上一掃：“真是好笑，本郡主說過不給你錢嗎？這區區幾千兩算什么？</br> 我們家若大的宅子在那，還能跑了不成？我姑母珍貴妃，還能跑了不成！”</br> 南若晴也在一邊幫腔：“就是啊，你們怎么能這么說？郡主怎么會是欠錢的人？”</br> 樓梯上傳來一道聲音，中氣十足的少年聲：“不是欠錢的人，就把錢結了再說！區區幾千兩不算什么，那為什么不給？</br> 宅子跑不了，難不成我們要去賣你的宅子嗎？</br> 珍貴妃在宮里，你確定要告訴她，你打著她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br> 南昭雪抬頭，喲，這不是蔣小公子嗎？</br> 蔣錦皓手扶著樓梯往下看，居高臨下，一臉的輕蔑。</br> 樂和郡主一見是他，臉色頓時一變：“蔣錦皓，你什么意思！”</br> “什么意思？聽不懂嗎？這是我們蔣家的買賣，不樂意賣給你，行不行？”</br> 蔣錦皓邁步下樓，下巴抬得高高的，鼻孔對著樂和郡主。</br> “欠錢不還，你還有理了？還好意思跑來買東西？這要是本公子，早就沒臉了！”</br> “你……誰說本郡欠錢不還了？”樂和郡主滿臉怒容，對侍婢伸出手，“拿錢來！”</br> 侍婢慢吞吞打開荷包，小聲道：“回郡主，只有三百兩。”</br> “哈哈哈哈——”蔣錦皓大笑，“本公子沒聽錯吧？三百兩？三百兩也敢到我們家首飾樓來？你這不是打算又白拿是什么？真是好意思！”</br> 樂和郡主臉漲得通紅，甩手給侍婢一個嘴巴：“沒用的東西！不是叫你出來的時候帶好銀子嗎？”</br> 侍婢紅腫著臉也不敢碰：“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錯！”</br> 蔣錦皓哼道：“行了，要教訓奴婢回去教訓，在我們這擺什么威風，我們還要做生意，嚇著客人怎么辦？”</br> 樂和郡主氣得胸口痛，但沒錢就是矮三分，她也無法反駁。</br> 蔣錦皓目光又轉向南若晴，一點點仔細打量。</br> 南若晴被他看得面紅耳赤，芳心亂跳。</br> 雖說蔣錦皓比她要小上兩歲，但到底是少年，出身又好，國公府的小公子，母親又貴為潤安公主，皇帝可是他的表舅舅，從小千驕萬寵的長大。</br> 他的眉眼像極了潤安公主，漂亮出眾，身姿卻像國公爺，挺拔英武。</br> 南若晴微偏開頭，露出姣好的側臉，福了福身。</br> 她早對著鏡子練過無數次，這個角度看上去，她最好看。</br> 蔣錦皓嗤笑一聲：“原來是你啊，南家的什么妾生的庶女，前幾日被抓去京兆府的那個，這么快就出來了？上下打點不少吧？你爹挺舍得替你花錢呀！”</br> 南若晴臉一白，腦子有點發懵，不知道如何回答。</br> 蔣錦皓繼續補刀：“你剛說什么？還替我六嫂嫂向你爹求情？你爹算老幾？</br> 我六嫂嫂是戰王妃，用得著你？別說人家好著呢，就算是落魄了，提鞋也輪不到你，知道嗎？</br> 南家能出我六嫂嫂這么一個，真是祖墳著大火了，把你們幾輩子的好運氣都用光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棗，傻瓜蠢蛋！”</br> 南若晴被他炸的腦瓜子嗡嗡的，滿耳朵就是“歪瓜裂棗，傻瓜蠢蛋”，雙手緊握著，眼淚嘩嘩地掉。</br> “哭什么哭，本公子可不吃這套！”蔣錦皓直男大爆發，“你們倆真不愧是朋友，一個欠錢不還賴帳，一個假模假樣裝可憐，趕緊走，別耽誤我家生意，也別讓人以為誰欺負你們了！”</br> 樂和郡主氣得跺腳：“蔣錦皓！你給我等著，我要給你去告狀！”</br> “隨便你，我還怕你不成？”蔣錦皓一揮手，對掌柜的說道，“拿上帳本，去她家收錢！”</br> “是。”</br> 樂和郡主差點氣死，咬牙切齒：“本郡主以后再也不會來買了！”</br> “正好，本公子還不用上門去要錢了呢！”蔣錦皓氣死人不償命，吩咐掌柜的，“要回來的錢，賞你二十兩，再拿出十兩買些吃的回來，給大家分分！”</br> “謝公子！”</br> “你！”</br> “還有你，”蔣錦皓一指南若晴，“你以后也別來，我們家的東西不賣給虛情假意的蛇蝎女人。”</br> “小公子，您對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并沒有得罪過你……”</br> 南若晴哭得梨花帶雨，差點背過氣去。</br> “誤會是肯定沒有，本公子眼睛沒瞎，行了，趕緊走吧，你倆走了好叫人洗洗地。”</br> “……”</br> 她們一走，蔣錦皓臉上的怒意一收，笑嘻嘻的對南昭雪行個禮：“六嫂嫂，你高興了不？”</br> 南昭雪掀開帽紗：“你傷好了？”</br> 蔣錦皓笑容一僵：“六嫂嫂，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不行？”</br> “快，還愣著干什么？二樓準備好茶水點心，六嫂嫂，上樓去，想要什么，我給你拿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