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看著這些荼之華,這東西雖然邪性,但也并非一無是處。</br> “先不急,”她心里有了決定,“暫時留著,一方面,假太子妃付出這么大心血,必定不會就此罷手,只要她放不下,這東西就會成為釣她餌。</br> 另一方面,錯的不是毒,而是用毒的人。”</br> 封天極微愣一下,隨即淺笑:“雪兒所說極是。”</br> 看過荼之華,就去找劉姑姑。</br> 劉姑姑住在最大的院子,比她這個做小姐住得還好。</br> 院子里靜悄悄,隱約有股子藥味兒。</br> 南昭雪走進(jìn)院子里單備的小廚房,果然看到爐子上有藥罐子。</br> 藥液濃稠漆黑,讓人幾欲作嘔。</br> 不遠(yuǎn)處的案子上趴著個婆子,像是睡著了。</br> 南昭雪沒吵醒她,彈點迷香,讓她睡得更沉。</br> 封天極和她一起進(jìn)屋,門口掛著厚重的棉門簾,屋子里很暖和,夾雜著藥味兒,和一些其它的復(fù)雜味道,一進(jìn)來就讓人忍不住摒住呼吸。</br> 南昭雪擰擰眉,里屋里的藥味更濃,一人躺在床上,氣息微弱,臉色慘白,頭發(fā)發(fā)灰,像縈繞著一團(tuán)死氣。</br> 聽到聲音,床上的人睜開眼:“……藥呢?”</br> 她有點恍惚,一時沒看清,只覺得有人影靠近。</br> 那人也不說話,她有些不耐煩,等人靠近,借著窗子流泄進(jìn)來的一線微光,看清面前人的臉。</br> “你……”劉姑姑霍然睜大眼睛,氣息也更急促,“怎么是你?”</br> 南昭雪不慌不忙:“怎么不能是我?這是我的莊子,我回來看看,有何不可?怎么?時間久了,你真以為自己是這里的主人了?”</br> 劉姑姑眼睛瞪得更大,她兩腮塌陷,臉上的皮都松馳下來,如同一個骷髏。</br> “你……你怎么……”</br> 以前南昭雪從來不敢這樣和她說話。</br> 她雖是奴仆,但有阮氏的吩咐,她比南昭雪這個嫡出小姐還氣勢,完全是當(dāng)長輩的樣子。</br> 可現(xiàn)在站在她面前的南昭雪,眉眼冷淡鋒利,像一把出鞘的寶劍。</br> “我問你,荼之華是什么時候種下來的,是誰種的,為什么地底下是熱的?這些絕不是你一個婆子能做到的。”</br> 南昭雪開門見山,懶得和她廢話,而且劉婆子這口氣吊著,說不定哪會兒就會死。</br> 劉婆子不知道什么叫荼之華,但她聽出來,南昭雪指的是后面禁地中種的那些。</br> 她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你怎么會知道?那些與你無關(guān)!”</br> 要不是還想問她幾個問題,怕她一口氣上不來死過去,封天極都給踢她一腳。</br> 南昭雪短促笑一聲:“與我無關(guān)?在我的莊子上種東西,與我無關(guān)?劉婆子,你以為,阮氏是你的靠山,你就能為所欲為嗎?”</br> 劉婆子喘著氣:“我為所欲為?我還就為所欲為,你能如何?以前你在莊子上,就得聽我的,現(xiàn)在……這里就是我說了算,你能怎么樣?”m.</br> “別以為你嫁入高門,就能翻身了,我早聽說,人家王府根本不拿你當(dāng)回事,拿你當(dāng)丫頭都嫌你不夠格!這莊子以前不歸你管,現(xiàn)在更不是,那都是夫人的,我也只聽夫人的!”</br> 封天極冷然道:“誰告訴你,本王不在意王妃?別說這個小小的莊子,就算是南府,只要王妃一句話,本王隨時就能拆了它!夫人?阮氏那個賤妾也配嗎?就算是南運程,見了王妃也得先行禮,再說話。”</br> 劉婆子聽這冷冷的聲音,這才發(fā)現(xiàn)門口還站了個人。</br> 她渾身一僵,此人滿身殺氣,眼神中不帶一絲溫度,她毫不懷疑,只要此人一了手,就能要她的命。</br> 她噎一下,不敢再說,眼睛忿恨盯著南昭雪。</br> 南昭雪根本不怕,目光在她房間里掠過,雖說比不上南家,但在這鄉(xiāng)下,也算非常好了。</br> 走到梳妝臺前,看到一個精致的盒子,和這梳妝臺,甚至是整個屋子都格格不入。</br> 她伸手打開,里頭是一串東珠手串,一支發(fā)簪,還有點金葉子什么的。</br> “這串手串,”南昭雪拿發(fā)簪把那串珠子挑起來,“和你用來污蔑季婉娘偷的那對東珠耳環(huán),是一套吧?當(dāng)初被你兒子揣在懷里,用來做證據(jù)的。”</br> 一聽到她提起這件事,劉婆子慘白臉更無血色:“你……你怎么知道?”</br> “我知道的多著呢,我還知道,這東西是阮氏給你的,你知道這東西值錢,可你不知道,這珠子貴重,阮氏她自己都沒有,為什么拿來給你?”</br> 劉婆子愣住,阮氏自己都沒有?</br> 什么意思?</br> 看她一臉茫然,南昭雪猜出,她的確不知道太子妃的事,只以為自己是在替阮氏做事。</br> “你知道你兒子為什么一直沒回來嗎?”</br> 劉婆子雙手抓住被子:“為什么?”</br> “因為他死了,”南昭雪直接說,既然劉婆子連太子妃都不知道,那其它的,也就更不知道了。</br> “你胡說!”劉婆子嘴唇哆嗦,“你……你殺了他?你還我兒子!”</br> “不是我,”南昭雪殺人誅心,“是阮氏,你以為你的好夫人。”</br> “不可能!”劉婆子不信。</br> “不信?你可以親自問問你兒子,反正,你也要快死了。”</br> “我才不會死,我會好的,會好的,我要去南府,告訴老爺,你這個狠毒的女人,當(dāng)初……就該掐死你!你果然命中帶煞,帶煞!”</br> 南昭雪不以為然,這些狗屁的說法,她絲毫不信。</br> “你當(dāng)然會死,因為阮氏不會讓你活,”南昭雪字字冰涼,“你從京城回來就開始不舒服,隨后就病得越來越重,不是嗎?”</br> 劉婆子一呆。</br> 南昭雪扔下首飾,目光流轉(zhuǎn),最終落在茶葉罐子上。</br> 她剛要打開,封天極過去握住她的手:“小心些,我來。”</br> 他抽出匕首挑開蓋子,茶葉散落出來,刀尖扎了幾根。</br> 南昭雪聞了聞:“嗯,很簡單的毒,下在茶葉里最合適,你每天喝,茶香濃郁,你又喝不出來,正正好,可以死得神不知鬼不覺。”</br> 劉婆子不可置信地看著茶葉:“不可能,不可能!”</br> “有什么不可能?你又不是她女兒,她對別人,可沒有半分的憐憫。”</br> 話音落,茶葉罐子摔到地上粉碎,南昭雪拿火折子點著,一股難聞的味道頓時揮發(fā)。</br> “……”劉婆子聞著刺鼻味道,看著跳躍又消散的火,心頭涼透。</br> “毒婦,毒婦!虧我還忠心對她,從來沒有過二心,為什么!”</br> “為什么?這種愚蠢的問題,你也能問得出口?當(dāng)然是你們沒有用處了,要殺人滅口,畢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不是嗎?不然,你為什么要追殺季婉娘呢?”</br> “阮氏,我要殺了她,為我兒子報仇!毒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她!”劉婆子咬牙切齒,可惜,她的狠話都是喘著氣說出來,沒半點用處。</br> “是阮氏!是她,是她親自來種下的,就在半年前,還帶來了人,據(jù)說是引了哪里的溫泉之水,動工的時候,她根本不讓我們看,我只知道種上了東西,她讓我看管,我也是等那些東西長出來之后才看到,也不知道叫什么,她說那是一種神草。”</br> “你……大小姐,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幫我報仇,我要那個女人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