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見南昭雪微微變了臉色,手包住她的手。</br> “怎么?”</br> “她該不會是想著,用余國舅的事,拖貴妃下水,繼而牽連到你吧?”</br> 南昭雪說完,又覺得這個辦法太過迂回。</br> 這也救不了雍王。</br> 余國舅又不是封天極的親舅舅,又是個成年人,誰一天天盯著他?</br> 就算封天極被牽連一點兒,被訓(xùn)斥幾句,哪怕不讓他查這件事了,又如何?雍王的罪就能抹掉了嗎?</br> 換成別人來查?太子?那不更要命?</br> 說不通。</br> 南昭雪又緩緩搖頭。</br> 封天極輕輕笑起來,眼中浮現(xiàn)心疼,雙手捧住她的臉:“好了,不要再亂想,余國舅與我沒什么干系,他再做壞事,也從沒打過我的旗號,父皇也明白,誰也賴不到我頭上。”</br> “走吧,天塌不了,雪兒,有你在,我無所畏懼,有我在,你也什么都不用怕。”</br> 南昭雪心頭一暖:“好。”</br> 兩人牽著手,踩著余雪,一同去書房。</br> 到了書房門外,果然看到幾人跪在廊下。</br> 季松誠在,余國舅也在,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婆子,低著頭,看不清什么模樣,身上的衣裳雖說也是不錯的料子,但不是宮中服飾。</br> 容妃和珍貴妃沒在。</br> 小太監(jiān)進(jìn)去稟報,兩人一同進(jìn)去,見容妃和珍貴妃原來都到了。</br> 兩人一左一右,跪在龍書案兩邊。</br> 皇帝黑沉著臉,一手按著眉心,瞇著眼睛,大太監(jiān)圖四海站在他身側(cè)。</br> “兒臣拜見父皇。”</br> “兒媳拜見父皇。”</br> 皇帝這才睜開眼,緩緩道:“你們來了,說說吧,這兩天查得怎么樣?”</br> 封天極目光往桌案上一掠,看到他寫的折子還在。</br> 圖四海連忙上前抽出來:“皇上,王爺之前呈上來一份,您還沒看呢。”</br> 皇帝接過,一目三行地看完,又看看封天極和南昭雪:“進(jìn)度倒是不算慢,月貴人確定是被人推下而亡?”</br> “回父皇,是的,”南昭雪回答。</br> 皇帝目光轉(zhuǎn)向她,封天極道:“回父皇,這是雪兒驗看過月貴人的尸首之后,得出的結(jié)論,絕不會錯。”</br> 皇帝明顯愣了一下,他封南昭雪為查案使,并沒有想到她能查到什么,就是想讓她從旁協(xié)助,能夠讓封天極在后宮順利些,沒人說閑話罷了。</br> 倒沒想到,她竟然真能幫上忙,還……查看尸首?</br> 皇帝又重新仔細(xì)看封天極寫的折子,上面清楚記錄著月貴人身上的傷,推論正確,無從反駁。</br> “你們辦得不錯,”皇帝緩緩點頭,“退到一旁。”</br> 就這?</br> 南昭雪明顯感覺到,剛才皇帝的情緒可是滿滿的,應(yīng)該是想借著這件事情,發(fā)泄不滿。</br> 但現(xiàn)在他們做得好,無處可發(fā)。</br> 封天極輕握住她的手,退到一邊。</br> 皇帝垂眸看著跪在兩邊的兩位妃子:“珍貴妃,你把朕的兒子教得很好,朕很欣慰。可為什么,你那個兄弟就那么不成器?”</br> 南昭雪聽著這話,覺得莫名其妙,兄弟不成器,關(guān)妹妹什么事,妹妹又不是他娘。</br> 珍貴妃向上叩頭:“皇上,臣妾知錯,是臣妾平時對他督促不嚴(yán),讓他散漫,自我約束不夠,以后……”</br> “以后?”容妃眼睛發(fā)紅,“那這一次呢?難道就這么算了?余國舅自己造孽,卻連累別人遭受如此無妄之災(zāi),若非他有個國舅的頭銜,豈敢如此妄為?”</br> 南昭雪看向容妃,她穿素色衣裙,一頭烏發(fā)如綢,散開著只插一支白玉簪,似是素著一張臉,其實眉毛淡掃,嘴唇微涂,哪點也沒少。</br> 相比起滿頭珠翠,錦衣華服的珍貴妃,的確更加楚楚可憐,更能讓皇帝這樣的老男人心疼。</br> 嘖。</br>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br> 珍貴妃理虧,現(xiàn)在被抓住把柄,她想推脫也不行,也不能撒手不管,就她那個兄長,要是不管他,得讓容妃和季松誠整死。</br> 她壓住火氣,向前跪走兩步,額頭用力磕在地上。</br> “皇上,是臣妾的錯,兄長犯下此等大錯,還讓人家有了身孕,實在是辯無可辯,臣妾愿意出面,好好安撫那位姑娘,也可以迎娶她入門,給她們母子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余家下上,必定不敢怠慢。”</br> 南昭雪垂下眼睛,珍貴妃這話說得妙啊。</br> 余國舅讓人家有了身孕,若是一次用強(qiáng),那的確是余國舅的過錯,但有了身孕,那就未必。</br> 而且,在知道有孕,到生下孩子,這么長的時間,早不鬧晚不鬧,怎么就這個時候鬧?</br> 何況,珍貴妃表明態(tài)度,愿意迎娶,給母子好生活。</br> 還要怎樣?</br> 這事兒本來就和容妃沒什么關(guān)系,她要再糾纏不肯罷休,那她真正的用意,就值得深思。</br> 皇帝當(dāng)然不傻,一轉(zhuǎn)念就能明白。</br> 果然,皇帝看向容妃。</br> 容妃看著憔悴不少,眼睛里盈盈有水光,看得人心碎。</br> 皇帝到嘴邊的質(zhì)問又軟幾分:“容妃,朕聽說你這幾日身子也不好,此事也就是季松誠的事,你也不必跟著受累。朕會督促珍貴妃,責(zé)令余家,給一個交代。”</br> 容妃卻道:“皇上,余國舅所做之事,并非這么簡單,若只是如此,那也只算是余家的家事,臣妾不會插手。</br> 可是,臣妾想起,前兩年臣妾的一個侄女,也是被人強(qiáng)暴,她性子剛烈,竟自盡身亡,可憐我那嫂嫂,痛失愛女也一病不起。</br> 所以,臣妾猜想,或許此事也與余國舅有關(guān)。”</br> 珍貴妃聞言怒道:“容妃!你說話要有憑據(jù),我兄長雖然不成器,但也并非能任人隨意污蔑,你侄女的事與我兄長何干?”</br> 這話的確強(qiáng)詞奪理,無憑無據(jù),哪能隨意栽害?何況還出了人命,性質(zhì)可不同。</br> 皇帝也擰眉:“容妃,此事的確不能隨意猜測,你可有證據(jù)?”</br> “皇上,臣妾就是來請皇上作主的,臣妾就是一個弱質(zhì)女流,能有什么辦法?</br> 出了事,受了委屈,自然就要找皇上,您就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夫君……”</br> 她說到這里,珠淚滾滾,好不可憐。</br> 南昭雪緩緩抽一口氣:高手啊。</br> 女人的柔弱,激起男人的保護(hù)欲,這可是最高手腕,尤其是對皇帝這種執(zhí)掌天下的男人而言,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hù)不了,還當(dāng)什么皇帝?</br> 皇帝目光變得幽深,看著容妃:“不許胡說,在朕的身邊,誰敢讓你受委屈?”</br> 容妃也不擦淚,滴滴滾落,又叩了個頭:“皇上,臣妾不知道余國舅都干過什么,但季將軍說,他的屬下抓住一個婆子。</br> 這婆子沒少幫著余國舅處理那些缺德的事,什么落胎,接生,都辦過。</br> 皇上龍威,定能讓她說出實情,說不定……其中就有我苦命的侄女。”</br> 她話音一落,珍貴妃的臉色就微微變了變。</br> 南昭雪想起剛才跪在門外的那個婆子。</br> 忽然,她腦子里電光火石般一閃。</br> 她終于明白,容妃繞來繞去,說這些看似毫無干系的話,是想干什么!</br> 這下糟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