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心里有點酸。</br> “你還給這個什么該死的書生寫詩了?”</br> 他都還沒有。</br> 南昭雪搖頭:“我沒有。”</br> 隨即,就聽時遷清清嗓子大聲說:“我先朗誦一遍王妃的原句,以免先讓我的修改污了大家的耳朵。”</br> “京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br> 現場一片寂靜,連回廊亭外的風聲都停了停。</br> 好詩,好詞啊!</br>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佳句啊!</br> 時遷很滿意他們的反應,眼中閃過得意:“接下來,就是在下改的,送予李公子!</br> 京城初雪浥輕塵,詩舍晶晶眼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滾出京城無故人。”</br> 南昭雪差點笑噴,時遷這家伙,改的什么亂七八糟的?</br> 別的倒還湊合,詩舍晶晶眼色新是什么鬼?</br> 時遷微微得意,對著這些變了臉色的書生道:“諸位,都聽懂了嗎?”</br> 有人小聲嘀咕:“京城初雪浥輕塵……妙,妙啊!”</br> “最妙的難道不是勸君更進一杯酒嗎?”</br> “我看,應該是詩舍晶晶眼色新才對,”有人看一眼臉色鐵青的李書生,“哼,這詩舍中,眼睛晶晶發亮的,不就是想著攀附權貴的人嗎?”</br> 南昭雪聽著這解釋無語:這也行?真是解釋不通,強解啊。</br> 李書生一張臉如同調色板,青了白,白了紅,狼狽至極,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br> 曹舍主的臉色也極為難看,時遷這詩一諷刺,連他也帶去了,詩舍是可是他的,一雙雙眼睛都盯著權貴,那他成什么了?</br> 他微微皺眉,這事情的走向……和預想的不一樣啊。</br> 就在這時,外面車馬聲響,小廝高聲叫:“姚三少爺到!”</br> 南昭雪轉眸看去,就見從一輛馬車上走下一個約摸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br> 他穿一身月白色錦袍,身披同色大氅,烏發束在玉冠里,露出飽滿的額頭,烏眉彎彎,眼睛大而圓,雙眼皮,鼻梁有點塌,嘴唇微微有點厚。</br> 看這容貌,和太子妃還是有那么一點相似之處。</br> 南昭雪心里暗暗想,這姚三少爺要是遮住下半張臉,絕對是俊美少年一枚,可是微塌的鼻梁,略厚的嘴唇,就添了幾分鈍感,破壞了那雙眉眼間精明。</br> 但這絲毫不影響姚司棋擺譜。</br> 他身旁小廝書童小丫環就跟著五六個,手里各自捧著不同的東西,甚至還端著茶盞。m.</br> 這位出門,連茶杯都是自帶。</br> 姚司棋一進來就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至少和他想的不太一樣。</br> 以前在這些文人書生中間,無論是在哪,他都是被熱烈追捧的那個。</br> 今天,似乎目光都略微有點躲閃。</br> 嗯?</br> 出了什么事?</br> 他當然不知道,就憑時遷的一句“詩舍晶晶眼色新”,讓好多人想過來套近乎,恭維他都抹不開臉。</br> 曹舍主趕緊迎上來:“三少爺,您來了。”</br> 姚司棋和他關系好,看到他遞的眼色,暫時按下心里的疑惑。</br> 先把詩的事解決了,稍后再問怎么回事。</br> “嗯,”姚司棋淡淡應一聲,“今日能和諸位在此相見,實在歡喜之至,除了討論詩詞之外,還有一件事,想請大家給做個見證。”</br> 蔣錦皓似笑非笑:“什么見證?”</br> 姚司棋起初沒瞧見蔣錦皓,在他印象中,國公府是武將世家,尤其蔣錦皓,比他小好幾歲,還口氣狂傲。</br> 為他所不喜。</br> 此時看到他,姚司棋輕笑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蔣二公子,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真是稀客呀!怎么,最近也開始作詩了?”</br> “沒有,”蔣錦皓干脆利索,“我沒這個本事,也不現這個眼,有自知之明,不像有的人,又沒本事,還見不得別人有事本事。那句話怎么說來著?”</br> 他看一眼時遷,時遷立即接過話:“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br> 姚司棋臉色驟然一變,不只他,在場的讀書人臉色都變了。</br> 這是詩嗎?這是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吧?</br> 還讓他們連還嘴的話都說不出這么文雅的來。</br> “你……”姚司棋臉色慘白。</br> “怎么?”蔣錦皓詫異,“又想說我這話也是抄襲的?”</br> 姚司棋也不再做什么鋪墊:“呵,我倒忘了,你和戰王府關系不錯,聽說戰王妃還救過你的命,你自然是向著她說話。”</br> “不錯,”蔣錦皓毫不猶豫的承認,“我當然要向著我六嫂嫂說話,難不成還向著你們說?”</br> “我家公子腦子清楚,邏輯縝密,自然會想清楚,不像有的人,隨便被人一帶就跑偏了,”卓江玲氣道。</br> 蔣錦皓得了夸獎,很是滿意。</br> “哼,跑不跑偏,不是被人帶的,還得靠事實說話,”姚司棋一伸手,身后的小廝趕緊把手里的東西遞上來。</br> 他接過,走到桌子旁,曹舍主命人把桌上的東西都清走。</br> “三少爺,這是何物?”曹舍主適時問。</br> 卓江玲哼道:“惺惺作態,裝什么不知道?這不是你們早商量好的嗎?這是什么,你不知道?”</br> 曹舍主:“……”</br> 南昭雪抿嘴笑,人家準備好的戲,遇上這么個刨活的,可真不好演。</br> 封天極見她高興,命小二撤了桌上的東西,也上了茶,擺上干果碟。</br> 南昭雪一邊吃瓜子,一邊繼續看戲。</br> 姚司棋瞪一眼卓江玲,對蔣錦皓不滿道:“你這下人好不懂規矩!”</br> “又不用守你的規矩,懂不懂是本世子說了算,本世子喜歡得緊。”</br> 卓江玲得意的挑挑眉。</br> 姚司棋哼一聲,把包裹打開,里面是一個小木匣子。</br> “此乃我家家傳的一本詩集,為我家先祖所作,巧的是,這其中的一頁上,就恰好有一首詠梅的詩……諸位,請看吧。”</br> 那本書古香古色,封面有些陳舊,紙雖泛黃,但保存得很好,書身平整,沒有一點褶皺。</br> 眾人睜大眼睛仔細看,姚司棋一頁頁地翻,時遷瞇著眼睛看,說實話,這些詩寫得一般,并不怎么樣。</br> 但當翻到第十二頁的時候,近距離圍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br> 時遷的眸子也微微縮了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