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很晚,南昭雪也有些疲倦,封天極就沒帶她折騰回王府。</br> “王爺怎么看?剛才那個人。”</br> “他說的話看上去條理清楚,但,”封天極語氣一頓,“應該是沒有說實話,或者沒有說出全部事實。”</br> 南昭雪眸光微閃:“我也王爺看法一致,別的不說,就說他的身份文諜,能代表他是誰的東西,都不見了。</br> 他昏迷,應該是有人拿走了不假,可對方為什么要拿走這些?</br> 搶劫為財,把財物取走也就是了,何必還要把那些不值錢的拿走?”</br> 封天極接過話:“搶劫的事,我也見得多了,像這種半路搶劫,又不是山寨,極少有傷人性命的,只為求財,不沾血腥。”</br> 的確如此。</br> 南昭雪起疑的也是這點,這個人又不是被山匪俘虜,要找家人要財物,不給就撕票,他是在路上,殺了他也就是身上那點錢。</br> 又是刀傷,又是劍傷,何必呢?</br> “不管這些,”封天極拍拍南昭雪的肩膀,“不管他是什么人,有沒有隱瞞,都與我們無關。救下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其實的,他不說,我們更不多問。”</br> 南昭雪點頭:“王爺所說,甚是有理。”</br> 封天極笑笑,看著燈光里她的笑容,耳朵又有點發燙。</br> 南昭雪身上還有沐浴之后的淡淡清香,微微的潮氣,眉目如畫,映在燭火里,讓封天極心神微蕩。</br> “困了,要睡覺,”南昭雪轉過身,“王爺若是不困,就去看看南若晴的情況。”</br> 封天極:“……”</br> 他深吸口氣,心里也覺得,要是真在此時就這么躺在南昭雪身邊,他恐怕……</br> 咳,還是出去散散吧。</br> 他輕步退出房間,也沒拿大氅。</br> 南昭雪聽著他的腳步聲,嘴角微微翹翹。</br> 南若晴醒了有段時間,但一直也沒見著人,被關在屋子里,不知道身在何處。</br> 她一直以為,她是在東宮,或是被太子妃關到了什么地方。</br> 淚水哭了一波又一波。</br> 正在哭,外面有腳步聲。</br> 她急忙站起來,忐忑往外看。</br> 進來的人竟然是封天極。</br> 她一呆并一喜:“王爺,王爺!是您救了我嗎?”</br> 經過太子妃那一嚇,她再傻也明白過來,太子妃能留下她的孩子已經是萬幸,根本不會饒過她。</br> 而且,她能夠預想到,太子妃不會讓她容易地死,一想到要受的折磨,還有蔡嬤嬤那把要割她舌頭的刀,她就嚇得渾身發抖。</br> 封天極冷淡道:“本王沒想救你,是雪兒說,你雖該死,但腹中孩子無罪。”</br> 南若晴微怔,低頭輕哼:“她會那么好心?”</br> “你若是再敢多說一個對雪兒不利的字,那現在就滾出去,”封天極毫不留情,“或者,本王把你的尸首交給太子妃,想必她會記本王一個人情。”</br> 南若晴臉色泛白,哭得紅腫的眼睛又睜大:“別,王爺……我不說了。”</br> “那你就老實呆著,你留在這里,本王保證,不會有人找到你,等你腹中胎兒成型穩固,本王找機會,送你去父皇駕前。</br> 父皇仁慈,又極度渴望皇孫,王妃也深得父皇喜歡,到時候你如實說明與太子之事,有父皇作主,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敢再對你如何。”</br> 南若晴臉上露出喜色:“真的嗎?王爺所說當真?”</br> “你若不信,大可以離開,本王若不是看在雪兒的面上,也懶得理你這破事。”</br> 南若晴心中歡喜,她自動忽略封天極所說的是看在南昭雪的面上,只記住,是封天極救她。</br>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王爺大恩,若晴永不相忘!”</br> 封天極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和冷意:“你老實呆著,除了這個院子,哪里也不要去,吃食會有人到院門口,大夫也會定期來,該見父皇之時,本王也會安排人來。”</br> “是,若晴記下了。”</br> 封天極說完,一刻也不多停留,轉身離開。</br> 他和南昭雪,都沒有想著救南若晴,這個女人又蠢又毒,早該死一千次,一萬次!</br> 之所以那么說,就是希望她安心等待。</br> 到合適的時機,封天極要把她變成一把利劍。</br> 他走出院子,百勝快步上前:“王爺,剛剛得到的消息,您過目。”</br> 封天極展開看了看,冷冽眼底笑意散開:“好,既然他們要用文人方式,那就讓他們看看,他們所謂的青年才俊,究竟是個什么貨色。”</br> “下去安排好,記住,此事務必鬧得越大越好。”</br> “是,王爺放心。”</br> 封天極回到住處,在外屋散了散寒氣,才悄悄進里屋。</br> 南昭雪已經睡著,他微吐了口氣,小心翼翼躺下。</br> 手指悄悄往南昭雪的身邊挪了挪,又悄悄撤回。</br> 算了,現在這樣,已經是巨大的進步,還是慢慢來,不能太過著急。</br> 要不然說不定哪天又被趕去別的院子,豈非得不償失?</br> 戰王爺無奈,面對南昭雪,勇猛無敵的氣質蕩然無存,只能委屈求全。</br> 次日天亮,南昭雪醒來時,封天極已經在院子里練劍。</br> 起床梳洗,封天極收了劍,笑吟吟道:“走,帶你上街去吃早膳。”</br> “好,”南昭雪痛快答應。</br> 離開之前,又去看了一趟那個傷者,留下方子和一些外用藥。</br> 封天極命手下多留意此人,有什么異動就向王府稟報。</br> 至于南若晴,兩人都默契地沒提,也沒去看。</br> 時間不算晚,街上的人已經不少,南昭雪覺察出有些不太對。</br> “怎么今天人這么多?使團今日進京嗎?”</br> 想想也不對,使團要是入京的話,肯定會通知他們,讓他們出席歡迎儀式。</br> “今天好像有個什么詩會,”封天極漫不經心道,“據說是京城中的才子召集各書院的學子,前來參加,還有一些以讀書人自居的,以及覺得自己是文人墨客的,都來露一手。”</br> 南昭雪恍然大悟,她對這個還真沒有興趣,她尊敬詩仙詩圣,也為他們的才華驚嘆,愿意背詩,但說實話,經歷了盛唐的詩,還宋朝的詞,再聽其它的人自詡什么詩詞出眾,都覺得是個笑話。</br> 她不想聽那些人搖頭晃腦憋出兩句,其它人再跟著一通商業互夸。</br> 沒勁。</br> “不喜歡?”封天極看她神色就猜測出來,“我們不參加,就在對面吃點早膳,看看熱鬧就行。”</br> 南昭雪跟著他走上酒樓二樓,推開窗子,正好能看到對面那家詩舍的院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