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抬眼看余國舅。</br> 余國舅神情鄭重:“天極,咱們是甥舅,是外人嗎?那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br> “當然,還是你的,”余國舅嘆一口氣,“上次的事,我一直都沒有謝謝你,總想找個機會,表示一點心意,但你總是忙,我也沒好打擾,這不是,這次機會難得,我就把這間茶樓……”</br> 封天極微挑眉,余國舅舌頭在嘴里打了好幾個轉,怎么也吐不出“送你”兩個字來。</br> “本王今天帶了銀票,不會讓你白送。”</br> 余國舅干笑兩聲,心里雖不舍,但也沒辦法,能按照正常價賣出去也好,總好過什么也撈不著。</br> “愿意賣嗎?”</br> “當然,當然,什么賣不賣的,咱是一家人,好說。”</br> 封天極微點頭:“這就好,別到時候說本王是強買。”</br> “那怎么可能?誰敢!我是當舅舅的,白送你也是應當!”</br> 封天極輕笑不語,把茶喝完,目光掠向外頭:“國舅爺幫本王看看,怎么家仆去拿紙筆這么久,還沒回來。”</br> “好,好。”</br> 余國舅趕緊往外走,一出門就嘆口氣。</br> 就知道,碰上這位閻王爺就沒好事。</br> 他看看四周,好好的茶樓……</br> 垂頭走到樓梯口,那兩個小廝趕緊迎上來:“爺,您要什么?小的給您拿去?”</br> “不用,”他一擺手,“剛才有人來過沒有?去,找找去,王府的一個家仆。”</br> 兩個小廝正要說沒人來過,猛地又想起剛才的事兒來,趕緊往下走。</br> 一拐彎,看到時遷正坐在樓梯上。</br> “哎?你是王府的嗎?”</br> 時遷沒答話。</br> “問你呢,你聾了?”</br> 時遷還是沒說。</br> 小廝下來推他:“跟你說話呢,沒聽見?”</br> 時遷偏頭看看肩膀上的手:“拿開。”</br> “呵,你還有脾氣了?”</br> 時遷慢慢站起來,撣撣身上的土:“那當然,戰王府的人,好商好量,怎么說都成,要是耍橫,對不住,我們還真沒怕過誰。”</br>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語氣緩和不少:“誰知道你是戰王府的,你又沒說。行了,走吧,我們國舅爺找你呢。”</br> 時遷冷笑:“我不去,我家王爺還在等著我,我得先見我家王爺。”</br> “嘿,我說,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br> 時遷又坐下不動。</br> 兩人無法,只好回去回話,結果被余國舅一通劈頭蓋臉的罵。</br> 兩個小廝被罵得狗血淋頭,回來對著時遷又說好話又行禮,說了好半天。</br> 時遷這才拍拍屁股,大搖大擺去見封天極。</br> 封天極淡淡道:“本王說,讓國舅來寫。”</br> 余國舅接過紙筆,乖乖聽話。</br> 一紙買賣合約,簡單幾句,寫來寫去,也沒提多少錢,余國舅心里就有點打鼓。</br> 直到寫完,封天極拿出張銀票來,放在桌上:“簽字吧。”</br> 余國舅筆尖一頓,把心橫了橫,錢沒了可以再掙,鋪子沒了可以再買,可人要是沒了,那就什么都沒了。</br> 他干脆把名字簽上,別開臉,眼不見心不煩。</br> 封天極沒簽字,直接給了時遷。</br> “既然如此,此事就說定了,還請國舅拿上房契,去京兆府過一下名字。”</br> 余國舅:“……好。”</br> “嗯,走吧。”</br> 余國舅就像個工具人,跟著封天極下樓梯。</br> 封天極給他的銀票折疊著,他悄悄塞進銀袋子。</br> 到京兆府,這事兒就是手到擒來。</br> 辦好出來,封天極對余國舅道:“國舅慢走,本王不送了。”</br> “不用,不用,你趕緊去忙。”</br> 封天極帶著時遷上馬車,時遷心里激動不已。</br> “鋪子拿下來,就交給你看著辦,王妃信得過你,好好做,別辜負王妃的信任。”</br> “是,王爺放心!小人一定好好干,對得起王爺王妃。”</br> 封天極略一頷首,時遷坐不安穩,忍不住問:“王爺,這茶樓,得不少銀子吧?”</br> “嗯,是不少,”封天極淡淡道,“一百兩。”</br> 時遷眼睛霍然一睜:“??”</br> 余國舅看著封天極的馬車走遠,這才掏出銀票,迫不及待的展開仔細看。</br> 他盯著上面的面額,眼睛用力眨了眨,腦子里一片空。</br> 一百兩?!</br> 沒搞錯吧?</br> 一百?</br> 封天極沒有直接回王府,先去辦了點公事,回到王府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br> 他直接去找南昭雪,院子里點了燈,溫暖的燈光鋪散,原本清冷的冬夜竟然生出幾分暖意來。</br> 他放輕腳步,迎面出來的崔嬤嬤正要行禮,他擺擺手,讓人退下。</br> 南昭雪正在翻看那本游記,書里記錄的事物還挺有趣,有的地方看得不太懂,正好有批注。</br> 正看得入迷,覺得有人進來,她也沒抬頭:“要吃飯了嗎?再等等,等王爺回來再說。”</br> “在等我?”</br> “王爺回來了,”南昭雪放下書,“忙完了?”</br> “嗯,”封天極在她對面坐下,“抱歉,今天沒能陪你出去,有樣東西送給你,做為補償。”</br> “不用什么補償,你有事就去忙,”南昭雪并沒怎么在意。</br> 她對逛街的事不怎么熱衷,更重要的是,不想太依賴封天極。</br> 封天極把一張紙放在她面前。</br> 南昭雪低頭看:“這是什么?哪來的消息嗎?”</br> “打開看看。”</br> 南昭雪狐疑,打開看,看這花紋,大印,像是一份什么正式的文書,再看中間那兩個字。</br> 房契。</br> 再往下,看到她的名字。</br> 她眼睛微睜,隱約想到什么。</br> “這是……”</br> “余國舅有一座茶樓,地點位置,裝修布置都挺不錯,他那座茶樓本就來得不正,正好你想開火鍋店,我就找他買了來。”</br> 南昭雪緩緩吸口氣:“買了來?一座茶樓?”</br> “你放心,茶樓稍改就能做火鍋店,這事兒交給時遷去辦,我再給他派幾個人手,從府里派,外面的人始終不太放心。我已經帶他去看過,別的你不用管,只收好這張房契就行。”</br> 南昭雪:“……”</br> 此情此景,我只想感嘆一句。</br> 有錢真好。</br> “多謝王爺,王爺費心了。”</br> “哪里話,這不是應該的嗎?”封天極很開心。</br> 只要南昭雪高興,他就沒白做。</br> “王爺回來去過書房了嗎?”</br> “沒有,直接來看你,怎么?”</br> “沒什么,先吃飯吧。”</br> 反正,他早晚是要回書房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