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手指在名單上一點。</br> “這個，你見過嗎？”</br> 封天徹定睛細看，搖頭：“不認識，這上面的我只認識一個左丞相家的宋小姐。”</br> 封天極掃一眼南昭雪指的那個人，目光中涼意更甚。</br> “你堂堂皇子，剛封了永王，怎么一個兵部侍郎的女兒也配嗎？”</br> 兵部李侍郎嫡女，李榮錦。</br> 李三娘的嫡姐。</br> “這個名單是誰定的？”南昭雪問。</br> “父皇命人擬定的，具體是誰我也不是特別清楚，這還是我花了銀子，打聽來的。”</br> 封天徹聲音低沉，垂著頭，手指摩挲腰間玉佩。</br> 當初封天極娶南昭雪，那時候只是看出身，他就覺得不可思議，六哥明明有赫赫戰功，朝中哪個重臣之女他配不起？</br> 但封天極的淡定讓他不安又心驚，那是他頭一次意識到父皇的涼薄。</br> 這一次，輪到他了。</br> 有封天極的事在前，他的待定王妃名單上出現兵部侍郎的女兒，他一點也不意外。</br> 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六哥的好運氣。</br> 肩膀一沉，封天極輕握他：“別想太多，只是相看，不必急著下決定，事關你一輩子，若是匆促成婚，以后日子過得不好，林母妃也會自責難過。只是想接她小住，還有機會，沒了這次，我們再想辦法。”</br> “六哥會幫你的。”</br> 封天徹鼻子一酸：“多謝六哥。”</br> 他迅速轉頭看南昭雪。</br> 南昭雪：“……”</br> 平時囂張狂妄的人，此時可憐巴巴地看著你，這誰能頂得住？</br> 何況還收人家的大氅了。</br> 南昭雪目光緩緩，盯著李榮錦的名字。</br> “好。”</br> 封天徹臉上登時露出喜色：“多謝六嫂！”</br> 封天極：你這對比太明顯了。</br> 封天徹歡天喜地走了，去時和來時判若兩人。</br> 封天極問：“還是覺得李侍郎有問題？我派人查過，他的確經常去絲仙樂坊，但目標明確，就是為著紫綃，和花自芳之間，并沒有過多來往。”</br> 南昭雪若有所思：“我還是想見見這位李大小姐，王爺，能查到這張名單是誰定的嗎？”</br> 封天極捏著這張薄薄的紙，沉吟道：“能。”</br> 封天徹不在這方面動心思，但封天極卻不一樣。</br> 外面的雪下得越來越大，白色信鴿一閃，就隱入雪中。</br> 寒氣迎面撲來，南昭雪頭腦都清醒許多。</br> “老七這件紫狐大氅，還是用從邊關回京之后，父皇賞他的紫狐做的，他一直舍不得，除了給林母妃做過了一件之外，剩下的始終留著，這次拿出來，的確是感激至誠。”</br> 南昭雪一愣：“這么貴重？王爺不早說。”</br> “無妨，”封天極淺笑，“回頭拿幾件別的東西給他，我知道他最喜歡什么，保準讓他覺得這大氅送得值。”</br> 南昭雪這才略坦然一點：“那便好。”</br> 看著窗外大雪，她忽然冒出個想法：“王爺，今天中午，我來準備午膳吧。”</br> 封天極墨瞳微亮：“會不會太辛苦？”</br> “不會，很簡單，”南昭雪轉身去廚房，“王爺等著便是，把野風和崔嬤嬤也叫上，讓百勝去叫時遷回來，人多熱鬧。”</br> 封天極：“……好。”</br> 本來還竊喜，兩人能好好吃頓飯。</br> 不過，她高興就好。</br> 大廚房里還不到最忙的時候，看到南昭雪來，眾人都趕忙放下手里的活，過來見禮。</br> 管事的婆子誠惶誠恐，別說是王妃，就是管家都不怎么到這種地方來。</br> “都起來吧，”南昭雪看一眼，這么大的廚房，整整齊齊，食材也豐富，還真是頭一次見。</br> “今天中午本王妃與王爺的膳食，本王妃來準備，你們打下手即可。”</br> 管事婆子趕忙道：“王妃想吃什么盡管吩咐，怎勞您親自動手？”</br> “無妨。”</br> 天近中午，雪下得更大。</br> 封天極去東花廳等著，沒多久，一盤盤東西端上來。</br> 他詫異地發現，這些東西都還是生的。</br> 切好的肉，剝好的蝦，剔了骨的魚，還有一些……他并不認識。</br> 有的食材做成菜他知道，但以這樣的形式上來，還真不認識。</br> 這是要吃什么？</br> 封天極一頭霧水。</br> 野風和崔嬤嬤推著碧月來了，進來問了安，崔嬤嬤看到這一盤盤食物，微怔一下。</br> 封天極問：“你知道王妃這是要吃什么嗎？”</br> 崔嬤嬤有點猶豫。</br> “但說無妨，王妃既是叫你們一起來吃，為的熱鬧，就不用太過拘禮。”</br> 崔嬤嬤福了福身：“回王妃，老奴猜想，應該是吃鍋子。沸水中放入食材，煮熟后就能用，尤其冬天，吃起來暖和，這種吃法方便，一般百姓都是家里有什么就煮什么。”</br> 崔嬤嬤說得委婉，但封天極聽懂了。</br> 這是窮人的吃法。</br> 不局限于食材，有什么煮什么，白水煮，最多放點鹽巴，遠不及煎炒烹炸過的菜肴精致味美。</br> 為什么南昭雪會懂這些？</br> 封天極想到一種可能，心臟像被狠狠掐住。</br> 她在莊子里的時候，究竟過的什么日子？</br> 此時，百勝把時遷也叫回來。</br> 時遷手里拎著大包小包，都是各種零嘴小食，買來給野風、碧月和崔嬤嬤，還有熟識的小廝家仆。</br> 百勝手摸摸胸口，熱乎乎的。</br> 那里有時遷給他的三十兩銀子。</br> 當初時遷說要奉王妃之命出去開書局，百勝都驚呆了，心里覺得太過離譜。</br> 果然，沒幾天，時遷就問他借了二兩銀子。</br> 雖說攢錢不易，他還經歷過銀袋子的損失，但時遷開口，他還是借了。</br> 他有時候覺得時遷瘋瘋顛顛，怪話一大堆，但又情不自禁被他吸引。</br> 哪里想到，今天從書局出來，時遷就給他這張銀票。</br> 當初的二兩銀子，不是借，算是他在書局入的股。</br> 王妃給時遷十分之一，時遷分給他三成。</br> 百勝感動的都要哭了，時遷拍著他的肩膀說，要多存錢，以后才能娶好看媳婦，讓媳婦過好日子。</br> 真是操碎了心。</br> 時遷一進屋，看到桌子上的盤子，眼睛唰一下子就亮了。</br> “王爺，這是要吃火鍋嗎？”</br> 封天極：“？？”</br> 剛才還沉浸在難過心疼的情緒中，現在時遷這么歡脫是怎么回事？</br> “火鍋？”</br> “是啊，這種吃法就是火鍋，小人吃過幾次，真的是味美至極，和今天的雪太配了！多謝王爺還想著小人！”</br> 封天極：你倒也不必想太多。</br> 他心里左右搖擺，忽然不知道該喜還是悲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