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一撞痛腳,更加煩躁。</br> 用力一踢,那個東西骨碌碌滾到臺階一邊。</br> 他重重吐口氣,上臺階進屋。</br> 太子妃正坐在美人榻上,揉著眉心。</br> 太子勉強笑笑:“怎么?頭不舒服了?要不要找個太醫來看看?”</br> 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br> 太子妃抬眼看看他:“殿下,忙完了?”</br> “嗯,這不是剛說要來見你,來了幾個官員,纏著本宮說起什么捐銀子的事,吵得本宮也頭疼。”</br> 太子妃沒接他這茬,反正想從她這兒弄銀子,那是不可能的。</br> “長公主的事,殿下知道了嗎?”</br> 太子不滿,強自壓住不快:“長公主?她能有什么事?不是剛回來嗎?怎么不得消停幾天。”</br> “呵,”太子妃短促一笑,“她消停?她派人刺殺蔣錦皓,被國公和潤安公主帶著刑部和大理寺,告到父皇面前了。”</br> “什么?”太子一下子站起來,“有這等事?她是瘋了嗎?”</br> “她瘋不瘋我不知道,我只是提醒殿下,這事不會輕易了結,國公不會輕易放過她,如果罰得重了,長公主八成會找殿下幫忙,要盡早做好準備。”</br> 太子瞇瞇眼睛:“本宮……能幫她什么?”</br> “長公主一貫嬌橫,急了難免胡亂攀咬,若是同她一起做過什么事的人,有把柄落在她手里,她一定會用。”</br> 太子的臉色微變,低下頭。</br> 他目光無意中一掠,原來在外頭的時候光線暗,也沒有注意,現在屋內燈火通明,他這才看清……他靴尖上沾的這是什么?</br> 盯著仔細看了半晌,猛地一驚。</br> 這是……血!</br> 他腦子里嗡地一聲,太子妃觀察著他的神色,知道他曾經和長公主一起干過什么壞事,就是想提醒他一句,沒想到,他這般變顏變色。</br> 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真叫人笑話。</br> “來……來人!”太子突然高聲叫。</br> 太子妃感到他似乎不太對勁:“殿下,你怎么了?”</br>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一聲驚叫。</br> 太子立即往外走:“來人,來人!”</br> 一隊侍衛從外面進來,手持火把。</br> 太子妃也跟著出去,就見太子命人把臺階下的一樣東西找出來。</br> 一名小宮女臉色慘白,渾身發抖,顯然是被嚇得不輕。</br> 侍衛舉著火把,刀尖挑起那樣東西。</br> 不少人都看得清楚,捂住嘴巴。</br> 一顆人頭!</br> 太子妃腦海像被劈中,盡管那顆血淋淋,又在土里滾過沾了土,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來。</br> 是一名護衛,身手超卓,前幾天被調派去阮氏手下。</br> 怎么會……怎么突然在這里,還只剩下一顆頭顱?!</br> 太子妃身子輕輕顫抖,用力咬緊牙關。</br> 太子白著臉,命人趕緊把人頭弄走,又派人四處戒嚴,查找刺客,調查此人的身份。</br> 一時間,東宮雞飛狗跳。</br> 與此同時,一道白色影子掠過宮墻,飛向戰王府。</br> 封天極書房里很熱鬧,除了南昭雪以外,封天徹和蔣錦皓也在,這兩人能頂二十人,話又多,嗓門兒又大。</br> 時遷進來回話:“王爺,王妃,卓三小姐來了,求見王妃。”</br> 蔣錦皓瞪大眼睛:“大鈴鐺?她來干什么?”</br> 封天徹嘴里的茶噴出來:“什……什么?”</br> “卓三嘛,又吵又鬧,跟個大鈴鐺一樣,”蔣錦皓撇撇嘴巴,“哼,最煩她了。”</br> 南昭雪挑眉:“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吵?”</br> “去吧,把三小姐請進來,另外,命廚房準備一點點心,三小姐喜歡。”</br> “是!”</br> 蔣錦皓翻翻眼皮,見南昭雪對卓江鈴細心周到,心里酸溜溜的。</br> 卓江玲人還沒到,聲音先進來了:“六嫂嫂!天吶,我聽說蔣二那小子……不對,那小鬼在靈堂上鬧鬼了?是真的嗎?”</br> 封天徹聽到這話,再次把茶噴出來。</br> 封天極一臉嫌棄地看他:“來人,把他的茶盞收走!”</br> 卓江玲進屋,氣都不喘一下,匆匆對封天極福福身,草率地行了禮,眼睛只看著南昭雪。</br> “六嫂嫂,人死了真的有鬼魂嗎?真的能上來自己找仇人報仇嗎?真的有判官看著人間的一切嗎?真的……”</br> 她話沒說完,就聽身后有一道哆哆嗦嗦的聲音:“真的……大鈴鐺,我來找你……你怕不怕?跟我下去吧……”</br> 卓江玲回頭,看到是蔣錦皓,先是一愣,隨后雙手掐腰,氣勢如山河。</br> “蔣小鬼,你個壞東西,我為什么要怕你?我又沒有害過你!</br> 你這個人……不對,這個鬼是真壞,小時候搶我的皮球,抱著不撒手,問你要你就哭,雖然我也很喜歡,但我還是送給你了。</br> 還有,你被長公主打,哪次不是我替你出頭?你為什么不打她?最后竟然還死在她手里,你個膽小鬼!</br> 一個男孩子,還特別愛吃甜,每次到我家來,我都讓我家廚娘往你點心里多放糖。</br> 你還說年終宴會上要給我展露詩才,贏個最漂亮的獎品回來,你個壞蛋,呸!壞鬼,你說話不算數,還沒到年終宴,你就死了……呸,你個壞鬼……”</br> 一開始,滿屋子人還都憋著笑,后來又驚嘆這姑娘滔滔不絕的患者,再后來,看到她罵著罵著,大眼睛里滾落出淚珠來。</br> 蔣錦皓的臉由紅轉白,滿是慌亂。</br> 南昭雪心里咯噔一下。</br> 屋子里一片寂靜,只剩下卓江玲細細的哭聲。</br> “江玲,”南昭雪輕聲叫她,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卓江玲改為嚎啕大哭。</br> 南昭雪:“……”</br> “六嫂嫂,他死了,那個討厭鬼,他怎么就死了呢?人家不都說禍害活千年嗎?他那壞,怎么就死了!”</br> “我都沒有去吊唁他,只要我不去,我就想著一定是假的,是不是……他怎么就死了……”</br> 蔣錦皓自己都快哭了。</br> 我怎么就死了呢?</br> 啊,好難過啊。</br> 封天徹在后面悄悄踢他一腳,他猛地又回神。</br> 伸手拍拍卓江玲的肩膀:“哎,那什么,大鈴鐺,我沒死,我活著呢,真的,要不你看看……”</br> 卓江玲哭得一抽一抽:“滾開,我才不信,都死了還想騙我。”</br> 南昭雪把帕子遞給她:“他的確沒死。”</br> 卓江玲瞪大淚眼:“……可是……”</br> “假的,我們故意散播的假消息,引長公主上鉤,”南昭雪言簡意賅。</br> 蔣錦皓連連點頭:“不信你看看,我是活的,熱乎的。”</br> 卓江玲抹干淚,瞇瞇眼睛,慢慢擼起袖子:“我看看。”</br> 封天徹下意識后退。</br> 封天極坐好,身子略后仰。</br> 南昭雪回座,提住一口氣。</br> 稍傾,屋子里響起蔣錦皓殺豬一樣的叫聲。</br> “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