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怎么一下子黑了?</br> 明明是白天,雖然有點陰沉,但也不該這么黑。</br> 長公主驚魂未定,就聽有人在呼喚她:“長公主……”</br> “長公主……”</br> 這聲音輕輕顫抖,每個字都像帶著濃重的陰怨氣。</br> 她尋聲望,就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宮女站在那,皮膚慘白,看不清模樣,渾身的鮮血還在不停的地冒。</br> “啊!你……你是誰!”</br> “我是鶯兒啊,長公主,您忘了……”</br> “還有我,長公主,您看我這手,您把它斬斷,當時您笑得可高興了……”</br> 又有一個小太監站出來。</br> “不是,本宮沒有,不是本宮……”</br> “殿下,還有奴婢。”</br> “老奴也來了……”</br> 一時間聲音嘈雜,吵嚷成一片,長公主緊緊護住耳朵,搖頭尖叫。</br> 又一陣冷風吹來,似把剛才的一切都吹散,又安靜下來。</br> “長公主,你為何要殺我?”</br> 長公主顫抖著抬頭,定睛仔細一看,來人披頭散發,心口滿是血。</br> 蔣錦皓。</br> 她瑟縮了一下:“本宮沒有,不是本宮!”</br> “你還敢說不是?”蔣錦皓大聲喝道,“判官早把你做的一切記錄在案,你若否認,等你死后,我所受的痛苦,就讓你十倍償還!”</br> 長公主幾近崩潰:“本宮不想的,沒想要你的命……”</br> “射殺我的人,就是你的手下,我親眼看見,他身上有你府中印記!”</br> 長公主捂住臉:“是,本宮是讓人給你一點教訓,但也只是想讓你掉個馬,摔一下,或者嚇嚇你,誰知道……你那么倒霉,竟然就死了!本宮已經把那些奴才都處置了,反正也算給你報了仇,你別再纏著我了!”</br> 蔣錦皓上前一步,濃郁的血腥味讓長公主渾身要炸:“你別過來,別過來!大不了本宮給你點長明燈,讓高僧給你超渡,讓你早點投胎……”</br> 蔣錦皓沉吟道:“那不行,你必須得在這些案書上簽字畫押,交給判官燒掉才行,否則,我是被人殺死丟命,入不了輪回,那我就天天晚上去找你……”</br> “別,我簽,我簽還不行嗎?”</br> 長公主嚇壞了,不敢看蔣錦皓,接過他遞過來的幾頁紙,也沒有細看,直接畫押簽字。</br> 蔣錦皓把東西收了,又罵了她幾句,這才退去。</br> 四周又歸于一片沉寂。</br> 長公主跌坐在地上,半天沒有回神。</br> 不知何時,天又漸漸亮了。</br> 長公主渾身一個激凌,仿佛做了一場惡夢。</br> 她爬起來,往門外看,發現門外站著不少人。</br> 封天極、南昭雪、潤安公主,以及剛才沒有露面的國公爺和蔣海塵,還有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少卿。</br> 長公主心臟似被人狠狠掐住,預感到不妙。</br> 潤安公主目光冰冷如劍:“我自問從未與你有過什么過節,即便你有時不敬我,我也未曾多說過一句。你無理取鬧,肆意挑釁,這些都不要緊。”</br> 潤安公主語氣陡然一沉:“可你不該動我的兒子。”</br> 長公主心跳如鼓:“本宮沒……”</br> 國公上前一步,他身材高大,氣勢如虎:“長公主,剛才你的話我們都聽見了,這里還你親自畫押的口供,我這就進宮面圣,請皇上定奪!”</br> 長公主臉色一白,剛才如同身在地獄中的一幕幕,原來都是他們布好的局!</br> 她現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她這是被這些人聯合起來給耍了!</br> 不,不對。</br> 這些人再厲害,也不會死人重現,那些宮女太監面容模糊,但蔣錦皓可是清清楚楚的。</br> 她一時分辨不清,究竟是真是假。</br> 潤安公主道:“長公主,請吧,一同進宮面圣吧!”</br> 長公主不想去,但國公也怒目盯著她,這么多人看著,她無法拒絕。</br> 她走到蔣海塵面前:“海塵哥哥……”</br> 蔣海塵面無表情,垂眸避開她的視線:“殿下,還請您好好說清楚,給錦皓一個公道。”</br> 長公主頓時紅了眼眶。</br> 她很想說,我是因為你,這才針對蔣錦皓,不敬潤安公主。</br> 可這話她怎么說得出口?</br> 人家蔣海塵,從未說過半句讓她幫忙出頭的話。</br> 她跟在后頭,完全沒了來時的氣勢,心里惶恐,不知道會被如何處置。</br> 走到院門口,隱約聽到蔣海塵對封天極和南昭雪說:“此次多謝王爺和王妃。”</br> 長公主腳步一頓,為何要謝他們?</br> 這事和他們有什么相關?</br> 長公主心里迅速閃過疑問。</br> 她回頭,和南昭雪的目光隔空相撞。</br> 南昭雪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對蔣海塵道:“大公子言重。”</br> “錦皓無故枉死,父親十分傷心,眼看著這幾日蒼老不少,公主更是以淚洗面,現在能為錦皓報仇,找出兇手,也算告慰他在天之靈。”</br> 南昭雪聽他的話,心里默想,蔣海塵稱呼潤安公主為“公主”,看來關系真是一般。</br> 封天極略一頷首:“我們也是為著姑母,大公子不必客氣。”</br> 話音剛落,換了衣裳的蔣錦皓跑出來:“大哥!六哥六嫂!”</br> 蔣海塵回身,眸中飛快閃過驚愕。</br> 蔣錦皓眉開眼笑,跑到他面前:“怎么樣,大哥,是不是嚇一跳?”</br> “你……”</br> “我沒死,”蔣錦皓痛快地說,“就是等著長公主來吊唁,嚇她一跳,讓她承認。”</br> 蔣海塵之前一直以為,在靈堂上出現的蔣錦皓只是長得像,滿身是血,又披頭散發,在那種情況之下,長公主應該也認不出。</br> 沒想到,蔣錦皓竟然真的沒死。</br> “是不是嚇你一跳?大哥,”蔣錦皓嘿嘿笑,難得做了一件讓他大哥吃驚的事。</br> 蔣海塵無奈地笑笑:“真是嚇我一跳,白白讓我為你傷心那么多天,臭小子,連我也瞞。”</br> “是六哥和六嫂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哥莫怪。”</br> 蔣海塵對封天極和南昭雪深施一禮:“多謝。”</br> 他為人驕傲,能這樣已經算是難得。</br> 封天極掃他一眼:“不必,本王說了,一切都是為姑母。”</br> 南昭雪:“……”</br> 好吧,我家王爺比他還傲嬌。</br> 封天極轉頭對蔣錦皓說:“好了,也送你回到家,你就在家好好養傷吧。”</br> 說完又補充一句:“沒事少去王府。”</br> 蔣錦皓:“……”</br> 正打算告辭,潤安公主身邊的嬤嬤來了,身后還跟著十幾個婢女,手里都捧著東西。</br> “王爺,王妃,這是殿下精心準備的,請王妃收下,二位對二公子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點東西聊表心意。”</br> 南昭雪正要婉拒,封天極說:“姑母的一番心意,就收下吧,你不收,她會心中不安的。”</br> “王爺說得極是,”嬤嬤連忙道,“請王妃莫要推辭,否則,等殿下回來,是要親自送去王府的。”</br> 南昭雪點頭收下,不再推辭。</br> 兩人走到國公府門口,看到有人和百勝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