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猜想,南若晴定是瞞著阮姨娘的。</br> 從阮姨娘今天晚上的反應上看是如此,而且,如果阮姨娘是太子妃的人,那她是不會讓南若晴嫁到東宮去的。</br> 太子妃也是面善心毒的女人,這一點想必阮姨娘清楚得很,南若晴那個蠢貨,怎么會是太子妃的對手?</br> 即便將來太子妃要找同盟,也不會找這么蠢的。</br> 阮姨娘一心想讓南若晴高嫁,并非單純想將來依靠什么,也是想讓南若晴過上好日子,衣食無憂,受人尊敬。</br> 斷然不是在后宮爭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可偏偏,南若晴不理解她的苦心,不但不肯聽她的話,還偷摸和太子吃了禁果。</br> 南昭雪懷著各種情緒睡去,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等待接下來的大戲。</br> 她是睡著了,阮姨娘可睡不著。</br> 阮姨娘自然也看見了太子,她雖然沒看清臉,但那身形,還有太子身上用的香,實在太熟悉了。</br> 更何況,還有那兩個東宮侍衛。</br> 阮姨娘木雕泥塑一般,站在花架子后頭,看著太子進了她女兒的院子,過了許多才出來。</br> 深夜,孤男寡女,這么多長時間,干了什么,還用說嗎?</br> 迷香……阮姨娘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迷香是干什么用的。</br> 為何,院子里靜悄悄的,沒個人影。</br> 她眼前一陣陣發黑,指甲掐著自己掌心。</br> 怎么會這樣?</br> 她女兒,究竟是什么時候和太子在一起的?</br> 她恨不能現在就沖進去,把一切都搞清楚。</br> 但此時……她不用想也知道,里頭是個什么樣的場景。</br> 不,不行。</br> 必須忍耐住。</br> 想,好好想,要如何應對。</br> 這一夜注定無眠。</br> 阮姨娘都忘記自己是怎么回院的,挺尸一樣躺在床上看著屋頂。</br> 一直眼睜睜到天亮。</br> “來人,把穗兒給我叫來!”</br> ……</br> 南昭雪睡得到還不錯,正洗漱,野風從外面進來,低聲說:“主子,奴婢瞧見昨天晚上那個丫環,被阮姨娘叫走了。”</br> 南昭雪先一怔,又覺得不意外。</br> 這事兒阮姨娘不會大張旗,必須要捂下,捂得死死的。</br> 可這口氣也不是一般的氣,她必須得吐出來。</br> 那穗兒,就是首當其沖的出氣桶了。</br> “無妨,隨她,與咱們無關。”</br> 南昭雪話音剛落,空中傳來聲響。</br> 信鴿回來了。</br> 她解下信筒,里面信卷挺長,小字很多。</br> 昨天收到她的飛鴿傳書時,封天極已經在著手調查。</br> 他首先要查的,就是慧娘。</br> 但據盯著慧娘的人講,她一直都在院子里,沒有出去過。</br> 不是她?那消息是怎么傳出去的?</br> 封天極沒有輕易相信。</br> 接到南昭雪的信時,他猶豫半天,還是按照南昭雪說的做了。</br> 暫時聽之任之,不去做什么扭轉局的事。</br> 他本想當即給南昭雪回信,又怕打擾她休息。</br> 第二天一早,估摸著南她睡醒了,才放出信鴿。</br> 南昭雪看信,信中只有三分之一說的是這件事,剩下的都是問她在南家怎么樣,有沒有受什么欺負,食宿有沒有被虧待。</br> 如果有,他就派人從王府送。</br> 南昭雪覺得好笑又暖暖的,本來想讓時遷送一趟口信,看著眼前的字條,又提筆寫了一封回信,命時遷送回去。</br> 讓他也順便打聽打聽,街上都有什么消息,還有國公府那邊,可有什么進展。</br> 南昭雪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送早膳。</br> “走,咱們換個地方吃。”</br> 她帶著野風,直接去人找南運程。</br> 南運程一般早上都和阮姨娘一起吃,但今天早上,阮姨娘卻沒來,說是身子不適。</br> 他也沒太在意,正準備吃,南昭雪來了。</br> “你來干什么?”</br> “吃飯,”南昭雪直接坐下,“廚房沒給送飯,本王妃自然要到你這里來吃。”</br> “你……”</br> 南運程差點氣暈:“簡直豈有此理!”</br> “的確,豈有此理,這就是你這個家主的問題,治家不嚴,連個廚房都整治不了,一餐飯都做不了主,廚房那幫婆子,敢給我一個主子臉色,這都是誰慣的?”</br> “還未出嫁之前是,現在還敢,這府里的下人,一個比一個膽子大。”</br> 南運程太陽穴突突地跳,卻又無從反駁。</br> 雖然話難聽,但也是事實。</br> “這南家,還是你的南家嗎?如今,你說了還算嗎?上上下下都阮姨娘的臉色,誰在乎你這個家主?”</br> 南昭雪繼續補刀:“不信,你就吩咐廚房,今天中午做一道白魚湯,你看你能不能吃得到。”</br> 南運程并不想吃什么白魚湯,但被她的話挑起了斗志。</br> “不過是一道湯而已,有什么難?”</br> “是啊,不過是一道湯,如果你吃不到,到時候可別打臉。”</br> “如果我吃得到呢?”</br> “那我馬上收拾東西回王府,以后不會再回來。”</br> “好。”</br> “如果你吃不到呢?”</br> 南運程略一思索:“你可以多住些日子,我不會讓任何人為難你。”</br> “這不算,本王妃也不會讓任何人為難住,”南昭雪擦擦嘴,“如果你喝不到,把我娘的遺物還給我。”</br> 南運程一愣。</br> 南昭雪無懼回視他:“怎么?不敢?你也覺得,你有喝不到湯的可能吧?”</br> “當然不是,”南運程否認。</br> “既然不是,既然篤定我會輸,那你為何不敢答應?再說,我娘的遺物,也沒什么值錢的了,你留著也沒用。”</br> 南運程思量再三,覺得南昭雪說得也有理。</br> “好,那就一言為定。”</br> “好,下令吧。”</br> 南運程一擺手,小廝走過來。</br> “去吩咐一聲,我中午要吃白魚湯。”</br> 小廝點頭,轉身往外走,南昭雪道:“記住了,只許說這是老爺的吩咐,別的不許多說。”</br> 南運程撇嘴一笑:“你放心,打賭的事不會泄露出去,保證公平。”</br> 南昭雪垂眸,眼中輕蔑一閃即過。</br> 南運程,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br> 到時候,被狠狠打了臉,可別惱羞成怒。</br> 南若晴此時剛剛起身,昨天晚上被太子一通折騰,她渾身都酸痛不已。</br> “穗兒,”她叫了一聲。</br> 卻沒人答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