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被砍暈,抬回院子里之后,沒多久也就醒了來。</br> 她簡直不敢相信,南昭雪手下的那個丫頭,竟然真的敢用刀砍她。</br> 雖然用的是刀背。</br> 再一問,寶貝女兒還在南昭雪的門前跪著,頓時又受不了,冷靜下來一想,她去了也是白去,干脆,請南運程去。</br> 沒想到,連南運程也是個沒用的。</br> 一直到了時間,南若晴才被放回去。</br> 她總算松口氣,總想著趕緊過去看看,安撫一番,又想到這次又是南若晴不聽她的話造成,又強自忍住。</br> 最近,南若晴總是忤逆她的意思,尤其今天,在那種情況之下,她竟然還為穗兒那個賤婢說話。</br> 自己的女兒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也沒覺得平時人對那些賤婢狠點有什么不對。</br> 所以,事出反常,必須原因。</br> 她摒退左右,拉開梳妝臺下的暗格,仔細看了看,香料沒少。</br> 之前南若晴就偷過她這方面的東西,自那之后,她就習慣經常清點。</br> 一轉眼,看到一旁散落的幾支迷香。</br> 本來沒怎么在意,這迷香比起其它的香料,就是普通貨。</br> 但她忽然又覺得,好像少了幾支。</br> 仔細數數,的確少了。</br> 迷香?是女兒拿的?拿這個干什么?</br> 她有點坐不住了。</br> 院子里掌上燈,心不在焉的吃過晚膳,她誰也沒帶,獨自去南若晴的院子。</br> 她到了之后,院子里也靜悄悄的。</br> 果然不怎么對勁。</br> 她剛一到,在后窗的南昭雪就發現了。</br> 看到是她,南若雪和野風又潛回原處。</br> 阮姨娘進屋,正在床上靠著的南若晴手里握著本書,還是本詩詞。</br> 這可不是她平時會看的書。</br> 還有,她換了衣裳,淡粉色的這套寢衣是新做的,絲質極好,襯著她的肌膚白潤光澤。</br> 哪哪都不對勁。</br> 南若晴看到她,眼神中有一閃即過慌亂。</br> “娘,您怎么來了?”</br> 質問和驚訝,還有隱隱的不悅。</br> 阮姨娘走到床邊坐下:“當然是來看看你,腿如何?上過藥了嗎?”</br> “哎呀,娘,我沒事,放心吧,”南若晴催促,“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br> 阮姨娘深吸一口氣,以前她來的時候,母女倆有說不完的話,有時候女兒還總哀求她留下,睡在一起。</br> 像今天這樣,還沒坐下就被催著離開,可從來沒有過。</br> 她勉強笑笑:“還不晚,娘知道你這次受委屈了,別著急,娘會為你報仇的。”</br> 南若晴低著頭不說話,明顯不耐煩。</br> “晴兒,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娘?”</br> 阮姨娘輕聲細語的哄,希望能套出女兒的真心話。</br> 南若晴搖頭:“我沒事,娘,今天爹的心情也不好,你還是趕緊回去伺候她吧。”</br> “晴兒,”阮姨娘壓著情緒,“你要忍耐些,南昭雪她今時不同往日,你……”</br> “忍耐?”南若晴有些忍不住,“我為什么要忍耐?憑什么忍耐的人總是我?你剛才還說要為我報仇,現在又說讓我忍耐?”</br> “可我不想再忍,她南昭雪有的,我也會有,而且比她更多,更好,我要讓她對我俯首,被我踩在腳下,向我叩頭賠罪!”</br> 南昭雪在外面聽得清楚,對這種沒營養的狠話,根本不放在心上。</br> 阮姨娘也有點忍不住:“晴兒,你怎的如何任性?今日我早提醒過你,不要去招惹她,可你不聽,非得去招惹,現在吃了虧,難道還不吸引教訓嗎?”</br> 南若晴瞪大眼睛:“我不聽?我任性?娘,你竟然這么說我?”</br> “我說的是事實。”</br> “什么事實?我不要聽!你不疼我了,你說為我報仇,都是假的,哄我的!我不要再聽你的話,你出去,出去!”</br> “你……”</br> “你快走,”南若晴掩住臉,“我要被氣死了,你為了南昭雪這么說我,她才是你女兒!”</br> “你說的這是什么混帳話?”阮姨娘氣得頭發懵,“我為你付出多少心血……”</br> “我不聽,不聽,你出去,出去!”</br> 南若晴不斷尖聲叫,阮姨娘看她這樣,也是生氣,一甩袖子轉身走了。</br> 南若晴見她走了,拿過小鏡子照了照,見臉上的妝容沒花,這才放下心。</br> “南昭雪,我一定會超過你,一定會!”她低聲發誓。</br> 阮姨娘走出院子,被冷風一吹,頭腦又清醒。</br> 這是在干什么?明明是來看女兒,察看一下情況的,怎么又吵起來了?</br> 唉。</br> 仔細想想剛才的幾點不對,她沒立即回去,而是裹緊斗篷,轉身躲到不遠處的花架子后頭。</br> 夜色漸濃。</br> 時間一點點流逝。</br> 穗兒拿著香,悄無聲息地在其它丫環婆子的房間外吹了吹,煙霧彌漫。</br> 她們睡得更香了。</br> 穗兒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嫉妒,她們能好好地睡,一覺到天明,她卻得守夜。</br> 轉念又一想,睡睡睡,跟豬一樣,有什么好?</br> 哪像她,這樣的機會,求都求不來。</br> 吹滅迷香,她轉身去守夜,在燈光下,悄悄拿著小鏡子照了照。</br> 臉上的傷太重,遮是遮不住的。</br> 干脆,就不遮,營造出一種令人心疼的破碎美。</br> 南若雪不動聲色,像在夜色中蜇伏的獵手,靜等著獵物到來。</br> 她直覺感到,南若晴等的這個男人,一定非同尋常。</br> 終于,有腳步微響傳來,至少是三個人。</br> 有一人進了院子,另外兩個人守在院門口。</br> 進來的人身上穿著黑色連帽斗篷,帽子遮住整個頭臉,根本看不見容貌。</br> 他走的不快,也很謹慎,確認了院子里人安靜沒有人之后,才慢步向前。</br> 到屋門前,輕輕拍了拍門。</br> 穗兒立即問道:“是誰。”</br> “開門。”門外的人說。</br> 他沒說他是誰,但聽到這個聲音,穗兒瞬間就激動了,整理一下頭發,趕緊過來開門。</br> 門外的人進屋之后,穗兒伸著小手,幫他把斗篷解開,緩緩摘下他頭上的帽子。</br> 屋子里燈光昏暗,光影搖搖,映著此人的臉。</br> 南昭雪在后窗處,此人對背對著后窗,身上錦衣華服,貴重不凡。</br> 男人看到穗兒臉上的傷,微怔了一下,順勢握住她解斗篷的指尖:“臉怎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