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安公主和蔣二公子的尸首一走，前幾日一直緊繃的王府，忽然間就冷清下來。</br> 走到哪里都有點安靜得出奇。</br> 王妃一直在院子里，也沒有出來。</br> 王爺也是，甚至連朝也沒上。</br> 之前王爺身體不好，不上朝也是常有的事，但這一次……</br> 甚至還有人隱隱猜測，王妃是不是也被王爺怪罪了，產生嫌隙。</br> 此時，產生嫌隙的兩個人正在書房里。</br> 南昭雪還是在小臥室休息，剛給蔣錦皓吃了藥，她正好趁機睡一會兒。</br> 封天極正看邊關地圖，聚精會神。</br> 外面響起急促腳步聲，還有老管家的低勸聲，但對來人根本沒用處。</br> 封天徹大步流星，一進屋看到封天極，眉梢頓時挑起來：“六哥，你果然是裝病！”</br> 封天極抬眼看他：“你小點聲，怎么從營中回來了？”</br> “你先別問我，我問你，是不是欺負六嫂了？”封天徹沉著臉，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br> 封天徹眼皮掀了掀：“你這是什么話？誰告訴你的？”</br> “這還用別人告訴我？”封天徹伸出大手，把他面前的地圖蓋住，“你不能欺負六嫂，蔣二那小子，傷得那么重，神仙都難救，六嫂她又不是神仙！”</br> 封天極靜靜地看著他，一雙眸子冷靜得如深淵，把封天徹看得發毛。</br> “六……六哥，反正，我就得表明我的立場，你不能因為這事兒欺負六嫂，否則的話，我……我……”</br> “你待如何？”封天極問。</br> “反正，我是六嫂的娘家人！”封天徹一拍桌子，“你愛咋咋地，欺負人就不行！蔣二那小子也真是，臨死臨死還給六嫂找麻煩，真是不仗義。”</br> “六嫂呢？是被你禁足了還是被你趕出府了？我跟你說，南家那些人，就不拿她當人，你是沒見，我可親眼看到，你……”</br> “南家不拿她當人，我拿她當寶，”封天極打斷自己的憨憨弟弟，“說說吧，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br> 封天徹被他這么一說，打斷了思路，吱唔了一下說：“我？我當然是在從老國公那里知道的，蔣大親自去報的信，老國公從營中回府，我也就跟著回城了。”</br> 是了，之前蔣錦皓受傷，潤安公主確定他傷勢無性命之憂以后，就沒有派人通知國公。</br> 但現在蔣錦皓“身死”，是不能再瞞著了。</br> “那你聽誰說，我責怪雪兒了？”</br> 封天徹摸摸鼻子：“就……好多人說啊，府里也有人在說，我來的時候都聽見了，樹影后頭，好像有個小丫環在說。”</br> 封天極沖外面叫了一聲，老管家進來。</br> “王爺，您有什么吩咐？”</br> 封天極剛要說，想想還是算了：“沒什么，你去忙吧。”</br> “是。”</br> 封天徹本以為他是要讓管家教訓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誰知道他又沒下文了，有點不滿。</br> “六哥，這府里的事你就不管了？任由他們說？還是說，他們說的是真的？”</br> “閉嘴，”封天極撫著額頭，“沒別的事就走吧，去看看林母妃。”</br> 封天徹轉身坐下：“不行，六嫂嫂對我有大恩，恩人有難，我豈能獨善其身？此絕非英雄所為！”</br> 你算什么英雄……封天極暗自腹誹。</br> “誰有難？”南昭雪從里面小臥室出來，看到封天徹也沒意外，“你是英雄？”</br> 封天徹：“……”</br> 他愣了一下，又唰地站起來：“六嫂？你……你怎么……你不是被禁足，或者被趕出王府，回你那個萬惡的娘家了嗎？”</br> 南昭雪：“……”</br> 這話我都沒法接。</br> “并沒有，你不要誤信謠傳，”南昭雪說，“英雄還有一個可貴的品質，就是不會人云亦云，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以分辨真假。”</br> 封天徹心頭激蕩，簡單幾句話，卻讓他心服口服。</br> “嫂嫂說得是，我記住了。”</br> 封天極眼中閃過訝然，他這個老虎一般的兄弟，竟然真的對南昭雪如此心悅誠服。</br> “六哥六嫂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去拜見我母妃，再去國公府吊唁一下。”</br> “去吧，”封天極略點頭，“代我向林母妃問好，另外，請她幫忙回想一下，關于我母親生前的一些事。珍母妃那里我不好多問，你明白的。”</br> 封天徹神色嚴肅：“是，六哥，六嫂，那我走了。”</br> 他又風風火火地走了。</br> 封天極偏頭看南昭雪：“怎么不多睡會兒？”</br> “也不是很困，”南昭雪抿了口茶，“外面有風言風語了？”</br> “嗯，天徹是這么說的，”封天極短促冷笑，“讓他們作，本王倒要看看，都是誰在興風作浪。”</br> “王爺不打算告訴七王爺？”</br> 封天極搖頭：“他還要去國公府，若是告訴他實情，難保不會有什么破綻，還是瞞他兩天吧，不急在一時。”</br> 正說著，百勝從外面進來：“王爺，王妃，之前讓屬下查的事，有消息了。”</br> 他雙手遞上一個竹筒，封天極抽出字條，上面列著幾個名字。</br> “這些都是符合的時間內，納了姨娘的官員，下面有橫線標記的，是姨娘與絲仙樂坊有關的。”</br> 南昭雪低頭看，紙上一共人有七個人名，其中有三個，下面畫了橫線。</br> “派人監視這七人，那三個人著重監視。”</br> “是。”</br> 南昭雪略一思索：“前門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門側門，還有，姨娘身邊的心腹得用之人。”</br> “是。”</br> 這算是有了一點進展，花自芳縱火逃走，無影無蹤，倉促之下，極有可能是去投奔她曾經提拔著，送出絲仙樂坊的人。</br> 那就極有可能在這幾個人之中。</br> “另外，”南昭雪建議，“城門方向，王爺也要加派人手。”</br> “放心，巡防隊被父皇申訴，隊長已經換了人，他是趙冬初舉薦的，自會盡忠職守。”</br> 南昭雪輕笑，彼此心照不宣。</br> 趙冬初明面上和封天極對著干，沒事就懟幾句，實則他對封天極忠心耿耿。</br> 趙冬初舉薦的人，自然也就是封天極的人。</br> 封天極的目光，又落回邊關地圖上。</br> 算算時間，邊關的消息也該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