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哭得厲害,南昭雪聽得頭疼。</br> “別哭了,這兔子回頭清洗干凈,給你做副暖袖,就當它是每天陪著你,如何?”</br> 念兒止住哭,眨巴眨巴眼睛:“行嗎?”</br> “行,皮毛不變,還是這樣的,揣在手上,和抱在懷里,沒有差別。”</br> 沒有差別……的吧?</br> 念兒認真思索了片刻:“說話算數。”</br> 南昭雪點點頭,崔嬤嬤忙用帕子簡單包了一下兔子尸身,帶在一旁。</br> 一起回慧娘的院子,還沒到院門口,就看到慧娘遠遠的在張望。</br> 看到嬌兒的身影,趕忙迎上來:“念兒!你去哪了?讓娘好找。”</br> “娘,”念兒扎到她懷里。</br> “怎么哭了?”慧娘一驚,一邊給他擦小臉,一邊看一眼南昭雪。</br> 南昭雪心里感嘆:怪不得都說后娘難當,還真是。</br> 她這還不是后娘呢,念兒幾個淚珠掉下來,不由分說就先懷疑她。</br> 忽然又想起那位蔣大公子,和蔣錦皓的娘也是尷尬的關系。</br> 不知道那位大公子,現在又去了何處,有沒有回京城。</br> “慧娘,本王有話與你說。”封天極開口,打斷南昭雪的思路。</br> “王爺,是不是念兒做錯了什么?惹怒了您?”慧娘表情慌亂,“若是有什么,就請責罰我,不要怪罪念兒,他還小……”</br> “正因為他還小,本王才要與你好好地說,”封天極壓住火氣,“進去說。”</br> 慧娘牽著兒子的小手,在后面低頭跟上。</br> 行動之間,裙擺竟然八風不動,隱約還有淡淡的香氣。</br> 南昭雪垂眸掠過,崔嬤嬤跟在她身后。</br> 進屋也沒入座,封天極開門見山道:“慧娘,本王要你明白,這王府不只是本王的王府,也是王妃的王府,王妃是府中的女主人,若非王妃同意你留下,你也是不能住在這里的。”</br> 慧娘臉色一白:“王爺是要趕慧娘走嗎?趕我們母子出去?”</br> 封天極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本王不想那么做。只是提醒你,孩子還小,不明是非,你這個做娘的,要好好教。什么搶了他的爹,這種話,本王以后不想再聽見第二次。”</br> 慧娘眼睛微睜,低頭看看念兒,念兒低著頭嘟著嘴。</br> “王爺,定然是念兒不懂事,說錯了話,您說的是極是,他的錯該由我來承擔。”</br> “孩子不會說錯話,”南昭雪冷聲說,“除非從一開始,大人就教錯了。</br> 慧娘,王爺重情重意這不假,邊關的子民他也是真心放在心上,別說今日來的是你,就算是其它的人,王爺也會用心照料。</br> 但,王爺不是傻子,本王妃也不會睜眼看著,王爺的好心被人利用。”</br> “王妃這是何意?”</br> “就是字面意思。”</br> 南昭雪字字如冰珠子:“你若不明白,那就好好想想,你都教過孩子什么,別拿孩子當擋箭牌。”</br> “我沒有!”</br> “沒有最好,”封天極接過話,“本王說過了,那種話,不想再聽第二次,若是再有下一次……”</br> 慧娘抬著下巴,小臉慘白,眼神迷蒙,望之讓人心碎。</br> “王爺待如何?”</br> “那本王就另給你們母子尋他處住下,也會給你找其它的活計,左右不會活不下去。”</br> 封天極字字清楚,沒半點含糊。</br> “王爺要趕我們走?”</br> “本王說了,若有下一次,”封天極眸色黯淡幽深,“這一次,你也須得向王妃道歉。”</br> 慧娘:“……”</br> 她淚水滾滾,抿著嘴唇不肯出聲,念兒在她懷里,又哭起來。</br> 但封天極,沒半點所動,不動如山地等著。</br> 她不道歉,今天的事沒完。</br> 封天極擺明他的態度和立場,他心里火氣升騰,去皇宮,他尚且能護得住南昭雪,在自己家里,難道反而不行了嗎?</br> 笑話。</br> 南昭雪心里泛起暖意,封天極的態度讓她很安心。</br> 慧娘見哭泣和柔弱不管用,只能低著頭不甘愿的道了歉。</br> 封天極音色中涼意更甚:“記住本王的話。”</br> 他牽著南昭雪離開,一路走得很快,周身都是火氣。</br> 南昭雪挨過來要安撫他:“好了,王爺,不要生氣了,我也不會和他們一般見識。”</br> “本王如何能不生氣?好好的一個可愛孩子,為什么要教他說那種話,明明……”他咬牙,聲音低下去,“明明本王與她并沒有什么,那也不是本王的孩子!”</br> 封天極有些忍不住:“雪兒,要不明天下朝回來,就弄那個什么……”</br> “王爺是說,要和慧娘攤牌?”</br> “正是,本王不想再背著這個鍋,本王可以照顧念兒,是顧及他年幼,顧及當年的救命之恩,但是,本王不能稀里糊涂當爹,這府里的人,雖然表面不說,背地里還不知道如何議論。”</br> 這倒是。</br> 南昭雪點點頭:“這一兩日吧,慧娘既是教了念兒這些話,也就說明她快坐不住了。”</br> 封天極張張嘴,在這件事情上,他到底是覺得自己理虧,下意識就聽南昭雪的安排。</br> 各自回院,崔嬤嬤一邊收拾床鋪,南昭雪一邊問她:“你聽說過潤安公主的事嗎?”</br> 潤安公主,就是蔣錦皓的母親,當今圣上的表妹。</br> 崔嬤嬤笑說:“當然,潤安公主當年可是京中貴女的典范,很多世家女都爭相模仿公主殿下的妝容,衣裳,按說這是不允許的,但公主說,天下女子都愛美,這沒什么不妥。</br> 正因為如此,我朝對女子約束才不那么嚴謹,也可以讀書識字,也可以上街出游。”</br> 南昭雪微微挑眉,這么說,這位潤安公主還是個人物。</br> 但想想這樣的人做起后娘來都難免為難,何況是別人。</br> 崔嬤嬤繼續說:“公主的儀態那也是萬里挑一的,之前還有些酸秀才說什么青樓花魁裙擺如花,那有什么可美的?</br> 殊不知,在貴女中那才是輕浮不雅的表現。”</br> “你說什么?”南昭雪腦子里電光火石般一閃。</br> 崔嬤嬤急忙請罪:“老奴失言!老奴不該在王妃面前說……實在該打!”</br> 她抬手就要自己掌嘴,南昭雪攔住她:“不是,你前面那一句,再說一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