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淚眼婆婆，滿臉絕望。</br> 南昭雪放下茶盞，眸子清冷地看著她：“是與不是，就是一個答案，就這么難嗎？”</br> 慧娘聲音一揚：“是！因為我出身卑賤，比不上王妃，尊貴，高高在上。</br> 無論是與不是，我都是玷污了王爺，我該如何自處？念兒該如何自處？！</br> 這不是一個答案那么簡單，而是我們母子今生的生死！”</br> “無論是與不是，你只要說實話便是，”封天極聲音平靜，“若他真是本王的兒子，本王不會讓他死，會稟告父皇，給他身份，讓他入玉碟。”</br> 慧娘看一眼南昭雪，南昭雪比封天極還平靜，沒半點波瀾。</br> 她閉了閉眼，眼淚滾滾，凄厲叫了一聲：“天吶！為何如此逼我？既是如此，我不如死了！”</br> 她猛地暴起，一頭沖著旁邊的桌子撞過去。</br> 南昭雪沒想到她會突然尋死，但也沒有阻攔，她撞的是桌子邊沿，而且是以額前觸碰，根本不會死。</br> 慧娘一頭撞上，桌子和椅子都是崔嬤嬤在安排她們母子住進來的時候，命人換過，換了邊邊沿沿更為圓潤的，就是怕孩子無意間碰到。</br> “咚”地一聲，桌邊的一個杯子還被撞掉，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br> 她跌坐在一旁，額頭上紅腫了一塊，但連皮都沒破。</br> 慧娘：“……”</br> 封天極：“……”</br> 南昭雪莫名就有點想笑。</br> 氣氛有點詭異的尷尬。</br> 封天極清了清嗓子：“慧娘，你為何尋死？誰逼你？本王說了，此事不會關乎什么生死，你說出真相，無論是與不是，本王都會有妥善安排。”</br> 慧娘頂著額頭上的包，一副絕望欲死的表情，身子晃了晃：“王爺說得容易，此事若是傳出去……”</br> 南昭雪冷然：“你不說，我與王爺不說，誰會傳出去？”</br> 慧娘睜開眼看她，眼神幽怨，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嫉恨。</br> 她慢慢起身，走回床邊，低聲說：“我與念兒剛入王府，什么都沒做，念兒就差點身死，我還能相信什么？”</br> 南昭雪被她繞來繞去的說煩了，就這么一個答案，真是費勁。</br> 她起身道：“孩子中毒，的確發生在王府，王爺與我責無旁貸，定會查個清楚。</br> 這孩子的身世，如果你不說，那本王妃就認定他不是王爺的孩子。所以，你也要約束自己的言行，教導孩子，不要再胡亂叫爹爹。</br> 休說王爺與常人身份不同，不能隨意亂叫，即便是尋常男子，也不會允許別人胡亂認爹。”</br> 慧娘轉頭盯她：“王妃是要給這孩子定罪嗎？”</br> “本王妃說過，孩子沒有錯。這么小的孩子，并不懂是非，所有的過錯，當然得是由教導他的人來承擔，畢竟孩子不懂事，但大人懂。不是嗎？”</br> 慧娘突然笑出聲，眼中帶淚地看向封天極：“王爺真是娶了一位好王妃，您之前在邊關時，與我們尋常百姓在一處，從來沒有什么王爺的架子，更不會說什么尊貴卑賤之分！”</br> “說與不說，都是存在的，王爺不說，是王爺仁厚，”南昭雪當即反駁，“不代表別人也可以忘記。</br> 父皇也是仁君，對朝中百官寬和，但這百官，哪個敢與父皇稱兄道弟？”</br> 封天極：“……”</br> 這個比喻，好有道理。</br> 慧娘垂眸，握住念兒的小手：“我就是個粗人，沒有讀過書，說不過王妃。”</br> “你要做的不是說過本王妃，說不說得過，都改變不了事實。說別的沒用，問你你不說，那本妃只能這么認定，畢竟，本王妃再寬仁，也不會想著讓王爺突然多個兒子出來。</br> 好了，就說到這里，以后約束好自己和孩子的言行。”</br> 她轉身就往外走，封天極也起身要跟上。</br> 慧娘又撲通一聲跪下，攔住他的去路：“王爺，那年我救下您，您傷重在我家昏迷，吃過藥之后……之后的事，您當真不記得了嗎？”</br> 封天極垂眸看她：“什么事？”</br> 南昭雪也回頭：“說清楚。如果這次不說，那以后也就別再提了。”</br> 慧娘咬住嘴唇，把心橫定，看著封天極說：“王爺昏迷中說冷，許是有些高熱，我為王爺擦身降熱，王爺卻……抱住我，我掙不開，與王爺有了肌膚之親。</br> 王爺醒后說不記得，我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想妄想，卻不料想，后來竟然察覺有了身孕。</br> 我又慌又怕，阿爹也說讓我打下孩子，但我思來想去，孩子何辜？更何況……”</br> 她掩面哭泣：“我也有私心，確實是我自己也愿意，我愛慕王爺已久，為王爺生下個孩子，此生足矣。</br> 若非此次事關重大，我也不會帶他進京。”</br> 總算是說了。</br> 封天極雙手緊握，嘴唇繃緊，眼底情緒翻涌。</br> 南昭雪上前，輕握住他的手。</br> 封天極轉頭看她，對上她清澈的眸子，心里的怒意和震驚又消退幾分。</br> 南昭雪眸色幽深如夜，對慧娘說：“既是如此，早說不就行了？你既說念兒是王爺的骨肉，皇家血脈，容不得半點馬虎，雖然現在不會被傳出去，但私下里也不能隨意就相認。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br> 慧娘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臉色漲紅。</br> “王妃這話何意？難道就因為我身份卑微，就該被如此羞辱嗎？”</br> “本王妃何曾羞辱于你？”</br> “這種事……要有什么證據？難不成還要有人證嗎？”</br> “那也不能憑著你一張嘴說，若是隨意來個女子牽著孩子來相認，難不成王爺都要一一認下嗎？”</br> 封天極：我不是，我沒有。</br> 慧娘低頭半晌，似下定決心：“民女不知王妃要什么證據，之前就說了，王爺自己都說記不清，我一個女子……”</br> “王爺身上有沒有什么特征？”南昭雪忽然問。</br> 封天極一怔，耳朵有點發紅。</br> 慧娘張嘴剛要說，南昭雪又說：“不對，你說你曾經給王爺擦身，那王爺身上有什么特征，你也清楚。”</br> 封天極：“……”</br> 突然間有種被扒了衣裳的感覺是怎么回事。</br> 慧娘把話又噎回去：“那……”</br> “民女還有一個法子。”</br> “說。”</br> 慧娘咬咬唇：“滴血認親。”</br> 南昭雪似笑非笑，封天極正看她，她微挑眉。</br> 封天極忍下心頭的情緒說：“這樣吧，先上念兒好好養病，即便是滴血認親，也要等孩子好了再說。你先不必多想，飲食本王會派專人負責，這次的事也會查清。”</br> “……是。”</br> 南昭雪轉身出去，封天極也在后面跟上。</br> 崔嬤嬤上前扶起慧娘，福了福身，也走了。</br> 封天極快走幾步，跟上南昭雪，低聲急切道：“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br> “我知道，”南昭雪看看他，“王爺不必急，這件事情也不要聲張。”</br> 封天極怔愣之后，眼中涌起狂喜：“你知道？你怎么知道？”</br> “方才在屋里給念兒療毒時，我就知道了。”</br> 南昭雪看看四周：“去書房說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