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正在洗衣裳，水有點冷，手凍得通紅。</br> 還沒洗出幾件來，卓江玲氣勢洶洶地來了。</br> 她嚇了一跳，抬頭見卓江玲通身貴氣，趕忙起來行禮。</br> 卓江玲本來還以為是什么絕世大美人，誰想到竟然到這浣衣的地方來。</br> 再看眼前的女子長得雖然也好看，但遠算不上驚艷，一身布衣，頭上包著碎花布帕，一雙手還凍得通紅。</br> 時遷和小念兒也跟著來了，念兒緊靠著慧娘，眼睛忽閃地看著卓江玲，似乎很怕她傷害自己的娘。</br> 卓江玲原本心里的氣，頓時泄了一半多。</br> “好好干你的活，辦你的差事，莫要動些歪心思，若是敢氣我六嫂嫂，看我不收拾你！”</br> 慧娘惶恐的低著頭，不敢說話。</br> 卓江玲覺得無趣，哼一聲走了。</br> 時遷也跟著出來，卓江玲停住腳步看他：“你不許告訴六嫂嫂剛才的事，還有，要是這個女人作妖，你得告訴我。”</br> 時遷一口答應：“行，卓小姐放心。”</br> 卓江玲一走，時遷才算松口氣。</br> 他一邊走一邊琢磨，思來想去，這事可不能不讓王妃知道。</br> 萬一那個女人告上一狀，王妃豈不是要吃虧了？</br> 他現在是府里的家丁，不能隨意進后院，就在必經的路上等著。</br> 等到崔嬤嬤，這才迎上去把剛才的事說了。</br> 崔嬤嬤眉頭皺皺：“行，我知道了，我會看著說的。”</br> 南昭雪正在屋里擺弄琉璃戒，拔了根頭發進去試試做分析，倒是可以分析出來。</br> 正在琢磨著什么時候做個鑒定，聽到腳步聲。</br> 她意識回神，看眼前的醫書。</br> “王妃又在看書？仔細傷了眼睛，”崔嬤嬤溫柔提醒，“王妃，老奴瞧著，卓三小姐倒是個性子直爽的，這樣的女子，定是在家里受盡寵愛的。”</br> 南昭雪笑著點頭：“不錯，江玲家里關系簡單，卓尚書后宅人少，卓夫人持家有方，幾個孩子之間的關系也不錯，她的性子自然好。”</br> 南昭雪笑問：“想說什么？直接說吧。”</br> 崔嬤嬤福了福身：“什么也瞞不過王妃，剛才卓三小姐去找了那位小娘子，訓斥了幾句。”</br> 南昭雪一愣：“慧娘？”</br> “是，三小姐離府時，遇見時遷和那位小公子，閑聊幾句，后來就……”</br> 南昭雪想，應該不是時遷多嘴，或許是念兒說了什么。</br> “可有做什么？慧娘有受傷嗎？”</br> “這倒不曾，卓三小姐只是訓斥幾句，讓她安分干活，莫要氣王妃。”</br> 南昭雪迅速抓住重點：“干活？干什么活？”</br> “管家讓她去浣洗衣服，老奴問過，是她自己想在府里找點事做，就想幫忙洗洗衣裳什么的。”</br> 南昭雪：“……”</br> 這管家也太實誠了，竟真讓人去洗衣服？</br> 崔嬤嬤看她的神色，上前一步低聲說：“王妃不必多慮，管家說了，此事他問過王爺，王爺說，她是客人，客人想做什么，讓她做便是。”</br> 南昭雪：“……”</br> 行吧，是真主仆沒錯了。</br> “好，我知道了，”南昭雪撫著額前，“讓廚房準備點小孩子愛吃的，等我午睡起來，去看看念兒。”</br> “……是。”</br> 南昭雪和封天極談過，自然不會再為慧娘母子煩心，有這功夫還是養好精神，養好身體。</br> 這身體現在被她養得不錯，但還是不及原來她自己的，多休息，練體能，用琉璃戒適當滋養，才能加快速度。</br> 這次去金光觀，看到高手過招，她覺得自己還是相差太多，在這個冷兵器時代，身手好，才是硬道理。</br> 南昭雪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恍惚中像聽到有人在叫她，聲音飄渺遙遠，聽不真切，四周有很多像是木齒輪滾動的聲音。</br> 她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睡在一只鐘表里。</br> 醒來時，發現剛睡了半個時辰，夢里的事還有些印象。</br> 好端端的，做的這是什么奇怪的夢？</br> 崔嬤嬤見她醒了，伺候著梳了頭又喝了熱茶，為她穿上斗篷。</br> “老奴陪您一同前去吧！”</br> 南昭雪點點頭：“也好。”</br> 野風正在院子里練刀，也要跟上。</br> 南昭雪無奈地笑：“我自己去吧，你們誰都不必跟了，否則人家以來是要去找茬一樣。”</br> 自從嫁到王府，南昭雪還沒有好好逛過，這里是真大，一不留神就容易迷路。</br> 七拐八繞，總算到洗衣服的地方，果然看到慧娘正在忙碌，念兒在她身邊，拿著小棍在地上撥弄著什么。</br> “念兒。”</br> 院子里的聞聲看到她，都急忙起身行禮，慧娘也學著樣子，不敢怠慢。</br> 南昭雪環視四周：“忙你們的，不必多禮。念兒，來。”</br> 慧娘的神情有些緊張，欲言又止。</br> 南昭雪掃她一眼：“你也一起來吧。”</br> 到院子外頭，南昭雪把點心交給念兒，小家伙一見立即歡喜，但也規矩地看向慧娘。</br> 慧娘摸著他的頭：“趕緊謝謝王妃。”</br> 念兒道了謝，南昭雪笑了笑：“孩子很可愛。慧娘，卓三小姐年紀還小，做事難免有偏頗，她若說了什么，或者有其它人讓你受了委屈，你可以跟我說，不必受著。”</br> 慧娘急忙行禮：“民女不敢。”</br> “沒什么敢不敢，你很勇敢，萬水千山地孤身一人帶站孩子來，王爺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其它的事也會一一查明，你且安心留下。”</br> 慧娘臉上閃過驚訝，飛快抬頭看看南昭雪，又低下頭：“是。”</br> “受了委屈就說，若是有人欺負你，我自會為你作主。”</br> “多謝王妃……”</br> “不過，話說在前頭，若是你不說，或者說幾分留幾分，引發了誤會，到時候我也是要問清事情來龍去脈，分辨清楚的。”</br> 慧娘的臉色窘迫，福身道：“王妃放心，民女能得王爺收留，已經感激不盡，能吃飽飯，能為王爺盡點微薄之力，就是民女的榮幸了。”</br> 南昭雪目光微涼：“你盡的可不是微薄之力，若真的查明真相，都尉有鬼，當是首功一件，日后你回到故鄉，大家也會把你當恩人看待。”</br> 慧色雙手用力握緊：“王爺他……把都尉府的事情也告知王妃了嗎？”</br> 南昭雪長眉微抬：“怎么？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