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誅心,不外如是。</br> 這位二夫人,說話溫溫柔柔,可這四兩撥千斤之間,就把卓汀蘭推入死地。</br> 而她自己,還落得一個善良賢惠的名聲。</br> 卓汀蘭那種暴躁又易怒的人,對她母親的死一直耿耿于懷,看她那樣,是恨不能親手殺了二夫人,但現在她又要和她母親一樣,被關在同樣的地方。</br> 想想也知道,她根本活不了幾天。</br> 南昭雪心里冷笑,這兩個人,誰也不是什么善茬。</br> 她低聲問卓江玲:“你怎么樣?還難受嗎?”</br> 卓江玲回神,搖搖頭:“不難受,剛才就好多了,但現在又……六嫂嫂,我有點害怕?!?lt;/br> 南昭雪知道她怕什么,卓江玲的父親沒有娶妾室,只有兩個通房,還是卓夫人的丫環抬起來的,她們一人只有一個女兒。</br> 所以,相對來說,卓江玲的生長環境簡單得多,她歡脫快樂的性格也與此相關。</br> 她聽說過許多后宅里嫡庶之爭的慘烈,妻妾之間的陰狠算計,但也只是聽說。</br> 今天算是親身經歷了一遭,又親耳聽到二夫人對付卓汀蘭的手段,難免心里畏懼。</br> “不用怕,你是客人,他們哄著你還來不及,經過這次的事,卓家上下一定會更加小心?!?lt;/br> 南昭雪輕聲安慰:“至于這位二夫人,你也不用怕,你不想理就不要理她,反正你是客人,又是小輩,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樣?!?lt;/br> “拿出你卓三小姐的氣派來?!?lt;/br> 卓江玲瞬間又有了些力量:“好?!?lt;/br> 外頭哭嚎聲大作,蔣海塵答應了二夫人的提議,卓二爺也樂得把這件事情捂在自家宅子里,不丟他的臉。</br> 而卓汀蘭,就得和她母親一個下場,被拖下去關到那個院子里。</br> 她又叫又罵又踢打,嘴里什么臟話都能罵得出來,聽得南昭雪和卓江玲在屋里直乍舌,誰能想得到,這些話是從一個大家小姐嘴里說出來的?</br> 可不管她怎么罵,怎么不服,都扭轉不了局面。</br> 二夫人在外面說:“老爺,我進去看看玲兒?!?lt;/br> “好,你最是溫柔善良,好好關照她?!弊慷斦媸菨M意極了。</br> 一聽這話,卓江玲立即抗拒,南昭雪扶她上了床,拉上被子。</br> 二夫人剛要進屋,伸手一挑簾,卓江玲就悶聲道:“我誰也不想見,只想好好休息?!?lt;/br> 二夫人動作一頓,臉上帶著笑意:“玲兒,你現在感覺如何?要不要……”</br> “不用了,”卓江玲拒絕,“牛嫂懂醫理,已經幫我解了毒,我只想好好休養。”</br> 二夫人飛快看了一眼南昭雪:“這樣是最好了,這位夫人,謝謝你了?!?lt;/br> 南昭雪語氣淡淡:“我與卓小姐相識,應該的。”</br> “我家玲兒呀最是機靈可愛,她……”</br> “二夫人,”卓江玲忍住一身的雞皮疙瘩,“我今天是第一次跟你見面,以前也沒有聽二叔提起過你,你還是叫我三小姐吧?!?lt;/br> 二夫人:“……”</br> 她笑容僵了僵,握著簾子的手指微微泛白,“行,三小姐這是委屈了,那好,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盡管說,誰也不敢委屈了你?!?lt;/br> “二夫人把后宅、廚房管好了就行,委屈倒還好說,別要了我的命就成?!?lt;/br> 二夫人揣著一肚子氣,偏偏又無從反駁。</br> 只能訕笑著退出去。</br> 亂嘈嘈的外面總算是安靜下來,蔣海塵的聲音在外屋響起:“玲兒,你怎么樣?”</br> “我現在還可以,”卓江玲悶了一會兒,想起剛才蔣海塵為她出頭,狠不下心不理人家。</br> “海塵哥哥,謝謝你。”</br> 蔣海塵似乎愣了一下,輕笑說:“還跟我客氣上了?好了,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事,讓人直接去找我?!?lt;/br> “哦,好?!?lt;/br> 蔣海塵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封天極:“牛哥不走嗎?”</br> 封天極面無表情:“等我家娘子。”</br> 蔣海塵手指輕撫袖口花紋,語氣似有所指:“你家娘子倒是個賢惠的,竟還會解毒,實在讓本公子驚訝,這次也多謝你們?!?lt;/br> 南昭雪挑簾出來:“蔣公子客氣,我們生活在鄉下,難免磕碰受傷,也會碰到毒蟲之類。</br> 卓小姐所中之毒并不嚴重,你可以放心。至于謝,也就不必了,我也是看在和卓小姐的緣分?!?lt;/br> 言外之意,和你沒什么關系。</br> 蔣海塵笑了笑,略一頷首,轉身走了。</br> 南昭雪又回屋對卓江玲說:“你還有沒有事,沒有我也先回去了。”</br> 卓江玲扁扁嘴巴,沒說話,但明顯不樂意。</br> 看小姑娘委屈巴拉的樣子,南昭雪有點好笑。</br> “那要不,我回去拿幾本書來,陪你一天?”</br> 卓江玲瞬間眼睛亮了:“六嫂嫂,我去你的院子住吧,行嗎?”</br> “不行,”封天極直接在外屋拒絕。</br> “哼,”卓江玲小聲嘀咕,“壞人?!?lt;/br> “那要不我換個院子,住到你們隔壁?!?lt;/br> “這也好,”南昭雪點頭,“那我陪你一天,新院子安排了再陪你搬過去?!?lt;/br> “好,六嫂嫂最好了?!?lt;/br> 二夫人正愁不知怎么討好卓江玲,聽說她要換院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還親自去安排。</br> 打掃安排的過程中,不免又打聽一下南昭雪和封天極來的來歷,但說得都和卓二爺差不多,沒有什么區別。</br> 竟然只是個鄉婦?</br> 二夫人總覺得不太像。</br> 傍晚時分,卓江玲就搬到南昭雪隔壁的院子,雖然這邊有點偏,但很安靜,而且能和南昭雪做鄰居,小姑娘高興得很。</br> 二夫人又來過兩次,也沒見著卓江玲的面兒,晚上也就不再來自討沒趣,讓貼身的丫環親自去廚房帶來的晚膳,營養豐富又清淡,可見是用了心思。</br> 卓江玲請南昭雪他們四人也過去吃,大家熱熱鬧鬧,時遷還唱了個小曲兒,說了段評書,逗得卓江玲哈哈大笑。</br> 等卓江玲喝了藥睡下,南昭雪才退出她的院子。</br> 封天極在院外等著,兩人對視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br> 卓二爺原來那位夫人是府里的禁忌,她住的地方自然也沒人提及和靠近,這樣一來,倒也不難找。</br> 卓府大部分地方都亮著燈火,哪處最暗,人最少也就是了。</br> 還沒走到,就聽到里面傳來凄厲的叫喊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