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江玲看到鶯兒,撐著坐起來:“你來干什么?”</br> 鶯兒一見她臉色差,琢磨著她應該是喝了湯。</br> “大小姐說,要照顧好客人,聽廚房說,今天早膳的湯沒做好,想讓我端走換一碗來,不過,你既然已經喝了,那就算了。”</br> 她轉身要走,南昭雪冷聲問:“你不是來向卓小姐行禮的嗎?”</br> 鶯兒撇撇嘴:“我是大小姐的貼身侍婢。”</br> “那又如何?”卓江玲問,“那也不過是個侍婢,怎么二叔家就是這么教你們規矩的嗎?</br> 一個奴婢,也我我我的?若是在我們家,早就被打出去了!”</br> 鶯兒不服氣:“那是你們家!”</br> 南昭雪抬腿在她腿窩上一踢,鶯兒立即站不穩,撲通一聲跪下。</br> “本來不想對你動手,臟了我的鞋,但你實在太可惡,害了人,居然還敢如此理直氣壯!”</br> 鶯兒雙腿痛得不行,想站起來,剛要起身,封天極手中長劍搭上她的肩膀,她怎么也動不了。</br> “你們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們……”</br> “你警告誰?”南昭雪眸子微瞇,黑眸中點點森然,“你來干什么?是來端走那盅有毒的湯嗎?”</br> 鶯兒臉色微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卓江玲氣得跳下床,甩手給她一個耳光:“你跟誰你你我我?改不了是不是!”</br> 鶯兒咬牙,忿恨地看著卓江玲。</br> 南昭雪把盅湯端到鶯兒面前:“你要的湯,的確不怎么好喝,卓小姐不喝了,賞給你,喝了吧!”</br> 鶯兒一見,臉色驟然一變,可惡,湯竟然還有!</br> “你們!”</br> 南昭雪偏頭看看柳葉兒:“去請二老爺和蔣公子來,今日的事,必須得要個說法。”</br> “是!”</br> 南昭雪對卓江玲遞個眼色,卓江玲立即回到床上,靠著床頭。</br> 卓二爺也是剛吃完飯不久,正在書房收拾書本,想著下午去學堂的時候用得上。</br> 忽然有人來報,說是卓江玲派了丫環來,請他過去一趟。</br> 他心里納悶,走到半路碰到蔣海塵,一問,也是去卓江玲那的。</br> 蔣海塵也不明所以,這個丫頭找他?之前一直都躲著,現在居然主動找他?</br> 他倒還挺期待。</br> 兩人結伴走,到月亮門處看到卓汀蘭。</br> 卓二爺心里有些不痛快,本來對這個女兒就喜歡不起來,現在知道了她對蔣海塵有心思,就越發覺得可笑可氣。</br> “汀蘭,你在這兒干什么?”</br> 卓汀蘭本來在等鶯兒,這么半天也不見出來,猛地聽到聲音嚇了一跳,正想發火,扭頭看到還有蔣海塵,神情頓時又變了。</br> “蔣公子,”她福了福身,臉色微紅。</br> 卓二爺看她這春心蕩漾的樣子,氣更不打一處來。</br> “你不在院子里呆著,到這兒來干什么?沒事就退下吧!”卓二爺往前一步,擋住她的身形,省得叫蔣海塵看見笑話。</br> “蔣公子,這邊請。”</br> 卓汀蘭被直接晾住,還挨了幾句訓,越發不痛快。</br> 柳葉兒報了信就匆匆跑回來,她也怕,怕卓二爺問怎么回事,不知道怎么回答。</br> 現在看到人到了,急忙往里送信。</br> 卓二爺在院子里咳嗽兩聲,還想著卓江玲該出來接他。</br> 沒想到,卓江玲沒出來,南昭雪和封天極倒出來了。</br> 看到他們倆,卓二爺和蔣海塵都愣了愣。</br> 事關卓江玲的身體情況,封天極不好說,南昭雪上前一步道:“卓二爺,蔣公子,請二位來,也是不得已。</br> 事關重大,我覺得二位有必要知道。”</br> 卓二爺和蔣海塵面面相覷,蔣海塵看著南昭雪的眼神意味深長。</br> “發生何事?”</br> “卓小姐被人下毒,險些喪命,所幸解救及時,但中毒畢竟是傷身的事,所中之毒又是極歹毒的,對女子尤其不好,所以,卓小姐需要好好靜養。</br> 另外,毒是下在早膳的湯水中,所幸她喝得不多,湯水還有得剩,卓二爺和蔣公子若是不放心,可派其它大夫來重新查驗。”</br> 她說得條理清楚,句句分明。</br> 卓二爺和蔣海塵卻聽得直發懵。</br> 中毒,兩個字尤其晴天驚雷,直接劈在他們頭上。</br> “什……什么?中毒?玲兒中毒?這怎么可能!”卓二爺下意識否認。</br> 蔣海塵一言不發,邁步往里走,南昭雪偏頭看他,也沒有攔著。</br> 他走到里屋門口,隔著簾子道:“玲兒,我進來了。”</br> 卓江玲沉默了片刻,聲音虛弱道:“進來罷。”</br> 蔣海塵挑簾進屋,一眼看到靠著床頭的卓江玲,小臉蒼白,額角的頭發被浸濕,氣息奄奄。</br> 這樣的卓江玲和平時活蹦亂跳的小精靈完全不同,他不由得愣了愣,依稀看到卓二小姐的影子。</br> 一恍神的功夫,卓二爺也進來了,看到卓江玲這樣,也嚇了一跳。</br> “這……玲兒,你現在感覺如何?”</br> 卓江玲努力想笑笑,可根本笑不出來,她扁扁嘴巴,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br> “二叔……”她哭著說,“我想回家了。”</br> 南昭雪門在屋門口,本來還覺得小姑娘戲挺足,當聽到她哭出來,心頭也跟著一酸。</br> 到底是小姑娘,十幾歲,離開家又幾次遇險,切身體會到世道艱難,才知道家的溫暖。</br> 這樣的念頭,南昭雪從來沒有過,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br> 因為,她沒有家。</br> 肩膀上一暖,她抬頭,封天極輕輕握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揉揉她的頭。</br> 南昭雪:“……”</br> 屋里的蔣海塵聽到這話,心頭一顫,上前幾步到床邊,握住卓江玲手腕:“玲兒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家。”</br> 卓二爺急忙道:“這哪行啊,她身體……”</br> 話沒說宛,蔣海塵轉頭盯住他,沒了往日的溫潤有禮,眼神犀利:“那你說,該當如何?”</br> 卓二爺嚇得咽口唾沫:“玲兒是在這里出的事,當然是我的責任,我會派人好好照顧,仔細查明原委。”</br> 卓江玲抹著眼淚:“我就是在首飾樓和大小姐爭執了幾句,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是她,要是知道,我也不敢和她搶首飾。</br> 后來知道了,我想著,總歸是自家姐妹,她又是大姐姐,總不會和我計較的,我哪知道……”</br> 卓二爺一聽這話,魂兒都飛了。</br> 他一轉臉看到跪在一邊的鶯兒,再想起剛才遇見卓汀蘭,她那鬼鬼祟祟的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他氣得心口突突跳,強壓住火氣安慰卓江玲:“玲兒,你放心,無論是誰,二叔都給你主持公道。”</br> 蔣海塵語氣幽幽,似冰雪罩下:“卓二爺最好說話算數,若是做不到,本公子不介意替你做。”</br> 南昭雪面無表情,聽著蔣海塵這殺氣騰騰的話,她心里越發篤定:蔣海塵,絕不是個好惹的人物。</br> 卓二爺硬著頭皮點頭,蔣海塵連稱呼都變了,那就是不留任何情面了。</br> 他深吸口氣,一腳踢翻鶯兒:“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