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看到封天極回來，低聲問：“剛才可在外面遇見什么人？”</br> “你怎么知道？”封天極看她臉色不太對，眸光一變，“發生何事？”</br> 南昭雪目光掠向樹那邊：“剛才有人來過，但沒有現身，不知道是何人。”</br> “我回來的時候遇見蔣海塵，”封天極黑若點漆的眸子里尖銳森涼，“若是他，他一定是發現了什么。”</br> 不會無緣無故的來，來了還不現身。</br> 南昭雪微微搖頭：“不知道，不過，此人的確非同尋常。”</br> 封天極勾唇：“無妨，他不知道還好，他若懷疑我們的身份，讓他知道了，他就得向我們行禮，到時候我就天天去他面前晃悠。”</br> 南昭雪：“……”</br> “王爺可想到法子了？”她不著痕跡的岔開話題。</br> “嗯，本來也是出去找他的，結果沒有找到，既然他自己送上門來，那我就不客氣了。”</br> 封天極伸出手，掌心躺著的一枚令牌。</br> 國公府的令牌。</br> “所以，你是想……”</br> “沒錯。”</br> 封天極語氣輕輕，不知怎么的，南昭雪覺得他這語氣中有咬牙切齒的意味。</br> 也罷。</br> 反正他是王爺，他說了算，出了岔子，他自然能兜得住。</br> 當夜，封天極拒絕了卓江玲要留下來，與南昭雪閑聊的請求，直接拎著她，把她扔出院。</br> 南昭雪無語：“總歸是個姑娘家……”</br> 封天極冷笑：“她要不是個姑娘，我直接拎著脖領子從院墻扔出去了。”</br> 南昭雪：“……”</br> 天色黑透，卓府也陷入一片寂靜。</br> 百勝和時遷又被留下來看院。</br> 封天極帶南昭雪騎快馬去縣衙。</br> 縣衙在縣城里，這個時候縣城的大門已經關閉。</br> 封天極亮出令牌，看城兵不敢怠慢，急忙打開城門。</br> 只看到馬上的人黑衣黑斗篷，連帽遮住頭臉，根本看不見長的什么模樣。</br> 一路順利到縣衙，看門的衙役聽到叫聲，心里不痛快，嘟嘟囔囔過來開門。</br> “什么人吶？知道不知道……”</br> 話沒說完，人沒看清長什么樣，就只見一枚令牌。</br> 衙役嚇得一抖，后面的話也咽了回去，連帶著喉嚨間酒嗝也悶回去。</br> “開門，不許聲張。”</br> 他垂著頭，趕緊打開半扇門，連個字都不敢說。</br> “秋生在哪？”</br> “在……在大牢。”</br> “帶路。”</br> 衙役心里驚愕得不行，這么個大人物，不是來找縣太爺的，是來找牢犯秋生的？</br> 大牢陰冷潮濕，只有墻壁上還點著點兒微弱的光，還是好幾米一個，光線昏暗。</br> 空氣中夾雜著臭味，潮腐味，還有血腥氣，糾纏在一起，讓人忍不住摒住呼吸。</br> 此時安靜，通道上腳步聲清晰，里面的衙役打個哈欠：“是誰呀？”</br> 帶路的衙役答應一聲，里面的人沒再說話。</br> “二位，秋生就關在那。”</br> 南昭雪順著他指的方向走過去，封天極拋出一錠銀子，給了衙役。</br> 衙役千恩萬謝。</br> “秋生。”</br> 里面的人根本沒有睡實，來這之后他一個好覺也沒有睡過，整個人也脫了相。</br> 模糊中聽到有人叫他，他睜開眼，看到牢門前果然有兩道影子。</br> 不是夢！</br> 他立即坐起來，顧不得揉眼：“你們是誰？”</br> “秋生，”南昭雪低聲說，“你想出去嗎？”</br> 秋生一愣，隨即爬起來沖到門邊：“想，我想出去，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殺翠兒。”</br> 南昭雪眸子漆黑冰冷：“所以，你只想著自己逃出去？”</br> “不是，”秋生雙手緊抓著木頭，“我要給翠兒報仇，我要找到真正的兇手，她那么好，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的。”</br> 他低低哽咽，眼中熱淚滾滾。</br> 劉老漢打他罵他的時候，他沒哭，官差帶他走的時候，他也沒哭，關到這里被審訊污蔑，他也沒哭。</br> 南昭雪沉默片刻：“當時是怎么回事？你仔細地說清楚，若你真是冤枉的，我們就能救你出去。”</br> 秋生呼吸急促，止住悲聲：“我記得，那天的情況我每天都在回想，沒有一刻忘記。”</br> “那天我本來和翠兒約好了，她去集市上賣鐮刀，然后就給我送東西來。</br> 我本來說和她一起，在集市上碰面，她說不用，鐮刀是一戶人家訂好的，送去就可以。</br> 她還說有驚喜給我，讓我等著。我也就同意了……”</br> 他臉上浮現悲色，嘴唇發抖：“我該去找她的……</br> 后來我聽說，后山有人發現了一只鹿，我就想，抓住了給翠兒做鹿皮圍脖，我就去了……</br> 哪知鹿沒有抓到，回來以后還是沒見翠兒，我正想出去找她，她爹就來了。”</br> 再后來的事，也就如大家聽說的那樣。</br> 南昭雪和封天極對視一眼，都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br> 翠兒是去送鐮刀的，應該不會帶著鐮刀出現在秋生家才對，那怎么最后卻是人不見了，鐮刀卻留下？</br> 而這鐮刀就是秋生殺人的證據。</br> 未免太過牽強。</br> 但此時不是講話的地方，必須速戰速決。</br> 南昭雪拿出一粒藥給他：“明天一早吃下去，不出一個時辰，你就會假死，死后你被抬出去，到時候會有人接應，你就能逃離。”</br> 秋生看著那粒藥：“可這樣的話，我就是個死人了，不能再露面，還怎么為翠兒報仇？”</br> “你為她報仇，已經不可能堂而皇之，兇手沒有查到之前，你就走不了，就算逃了，也只能隱姓埋名，有何不同？”</br> 秋生把心一橫：“好。”</br> 他抓住藥丸，用力握在手心。</br> 封天極一字一句：“若兇手真是你，那我會親手殺了你。”</br> 秋生重重點頭：“若是我殺了翠兒，叫我碎尸萬段，不得好死。”</br> 話說完，他們片刻沒停留，轉身準備離開。</br> 南昭雪目光一掠，忽然看到另一間牢房。</br> 那間牢房和秋生的外觀一樣，但里頭可是不一樣。</br> 秋生這里連稻草都少得可憐，他那邊卻有一條棉被，旁邊還放著未來得及收走的食盒，甚至還有一把酒壺。</br> 那人裹著被子，正在呼呼大睡，可見心里并不焦慮。</br> 坐牢坐成這樣，也是少見了。</br> “他是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