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心里有早預料。</br> 素云這個蠢貨,還真以為阮姨娘會留下她?</br> 說是讓她送人過來,實際上連她自己都成了“貨”,這些人根本就不會再讓她回去。</br> 南昭雪看看地下邊陰暗的水牢,既來之,則安之,她沒再多說,抿唇走下去。</br> 水牢中光線昏暗,如同黑夜,除了她,還有其它人。</br> 低低的啜泣聲不絕于耳,角落里緊靠著三個女子,只是光線太暗,看不清長得什么模樣。</br> 另外一邊,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兩人坐得不遠不近,看不出什么關系。</br> 南昭雪誰也沒理,走到水邊仔細看。</br> 這水是活水。</br> 她正琢磨,身后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語氣中帶著傲氣:“你別看了,這水到晚上就會漲上來,淹沒大半個水牢,不過,要想從水里逃出去也不可能,本公子早看過了。”</br> 南昭雪尋聲看,見是那個男人說的。</br> “為什么不可能?”</br> “哼,”男人輕哼,走過來站在南昭雪身邊,“此處雖是活水,但出口很小,人根本鉆不出去,何況……”</br> 他回頭看看那幾個女子:“她們只有一個會水。”</br> 他最后一句,讓南昭雪略有點驚訝。</br> 仔細打量,發現他是個少年,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皮膚白凈,烏眉濃密,眼睛狹長,倒是有幾分英氣。</br> 只是兩頰有點不正常的潮紅,嘴唇也干裂。</br> 南昭雪伸手抓住他手腕,少年下意識要縮回,但根本掙不開。</br> “你……你干什么?放開本公子!你……不知羞!”</br> 南昭雪挑眉嗤笑:“你知羞,先保住命再知羞也不遲。”</br> “你什么意思?”</br> “你發燒了,自己不知道嗎?傷到哪了?”南昭雪目光在他身上打量。</br> 跟他坐在一起的那個女子小聲開口:“公子傷到后腰了,我說給他包扎一下,他也不肯。”</br> 南昭雪捏著少年手腕強迫他一轉身,果然,后腰處有一道血肉翻卷的口子,像是被什么東西劃傷的,已經感染化膿。</br> “下水時被水下的石頭傷的吧?水臟又沒處理,不感染才怪。”</br> 南昭雪邊說邊抽出匕首,劃開他的衣裳。</br> “吡啦”一聲,少年感覺腰間一涼。</br> 他驚得大叫:“你……你……你干什么你?你竟然割破本公子的衣裳,真是豈有此理!”</br> “這算什么?”南昭雪露牙一笑,“我還當街扒過別人的喜服呢!”</br> 少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張嘴還要說,南昭雪從他懷里扯出一塊帕子直接堵他嘴里。</br> “吵死了!”</br> 一枚東西骨碌碌他身上掉出來,那個怯生生的女子撿起來,手指微微一頓,雙手遞回來。</br> 南昭雪看到那東西,眼中閃過詫異。</br> 那是一枚玉佩,封天極和封天徹也有,但和這塊不太一樣。</br> 不過,這也能證明,少年不是尋常人。</br> 南昭雪不動聲色,給他上藥包扎。</br> 她并非因為少年的身份出手,而是因為他在這種時刻,還能想到救那幾個女子一起出去,沒想著獨自逃走。</br> 南昭雪想起自己的一個手下,剛滿十八歲,長著小虎牙,明明實力最弱,上了戰場卻總想著別人。</br> 她一恍惚,少年掙開她,活動了一下果然感覺好多了,詫異地看了看她,別別扭扭地說:“咳,謝謝啊。”</br> 南昭雪沒吭聲,繼續看著水,水位好像比剛才漲了點。</br> “你不信本公子的話?”少年擰眉,“本公子說走不了,還能騙你不成?”</br> 南昭雪偏頭看他:“誰說我要從這走?”</br> 她如果不想來,就憑那兩個家伙,根本攔不住她。</br> 她之所以來,一是想看看素云的下場,二是想知道,這湖心莊究竟有什么玄機。</br> 萬一,有能夠穿回去的法子呢?</br> 少年詫異道:“你不想走?嘿,奇了怪了,你是怎么來的?”</br> 南昭雪不答反問:“你呢?怎么被抓的?”</br> 少年表情忿恨:“呵,我是被人敲暈了弄來的,他奶奶的,讓本公子知道是誰,一定活剮了他!”</br> “你連是誰都不知道,剮誰?放狠話誰不會?”南昭雪面無表情。</br> “……”</br> 這個女人真是煞風景!</br> 正在這時,南昭雪目光陡然冷銳,伸手往后一推那少年:“退后!”</br> 水面上出現波紋,而且越來越大,像有什么東西。</br> 南昭雪手握匕首,目光鋒利,渾身散發殺氣。</br> 少年站在她身側,眼神中閃過驚愕,但面對水面異狀也沒有半分后退。</br> “嘩啦!”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水下翻涌上來,幾個女子嚇得尖叫。</br> 南昭雪握著匕首蓄勢待發,水里的東西翻上來,露出一個頭。</br> 原來不是什么怪獸,是個人。</br> 南昭雪看他的衣裳有些眼熟,這不是……那個車夫嗎?</br> 她依舊提高警惕,等那人揚起臉,露出真容,她不禁詫異道:“是你?”</br> 封天極從水里走出來,上下打量她幾眼,眼底的幾絲驚訝迅速閃過。</br> “六哥哥!”少年大喜,幾步沖到封天極面前,“你怎么會來?”</br> 封天極拍拍他的肩膀:“嗯,你不見了,家里急壞了,你母親來通知我,我派人查找。你可有事?”</br> “我沒事,好著呢!”少年看一眼南昭雪,“受點輕傷,她幫我包扎好了。”</br> 封天極低頭看看,果然包扎得不錯。</br> “你倒還有閑心管別人。”</br> 南昭雪拋拋匕首,漫不經心:“是啊,總比有的人見死不救強。”</br> 這家伙,裝成車夫,眼看著她被那兩個貨帶入山莊。</br> 少年來回看他們倆:“六哥哥,你認識她?”</br> “認識,認識得很。”封天極笑得意味深長,“你護著她們從這走,那邊有人接應,如何?”</br> 南昭雪拒絕:“不如何,我要是就這么走了,那我不如不來。再說,那個抓我手腕的人,我還沒砍他的手呢。”</br> 封天極嘴角微翹:“那一起?”</br> 南昭雪沒回答,偏頭看少年:“你呢?病貓?”</br> 少年眼睛瞪圓:“我才不是病貓,我叫蔣錦皓!我當然要一起!”</br> 南昭雪低笑一聲,身子輕盈敏捷,躍到地牢門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