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在圣輝村是個特別的存在。</br> 他們不是官員,卻比官的地位更超然。</br> 就算是強橫如里正,也不敢隨意造次。</br> 卓江玲不愿意坐馬車,騎了匹馬在最前頭。</br> 卓家好打聽,一問誰都知道。</br> 剛走到半路,突然前面一陣喧鬧,人群散開,沖出一隊人馬來。</br> 南昭雪不用挑簾也知道,麻煩又來了。</br> 她現在和封天極都換了裝束,比之前還要普通,南昭雪還動了“神奇化妝術”,稍微改動一下,兩個人的模樣就都變了不少。</br> “看來這個里正的能量真不小,這么一會兒功夫,接連找好幾次麻煩了。”</br> 封天極語氣冰冷:“讓他作,越作,死得越快。”</br> 這一點南昭雪很認同,也不著急,靠著車壁養神。</br> 外頭的聲音一聲不落地飄進來。</br> “都站住!無關人等退開,衙門辦案,有誰敢不從?”</br> 這話讓南昭雪瞬間又睜開眼。</br> 衙門?</br> 封天極微訝,手指挑起車簾往外看。</br> 外面來的果然是隊捕快,穿著官服,挎著腰刀。</br> 南昭雪詫異:“怎么一個村子里,也有衙門嗎?”</br> “沒有,圣輝村再怎么也是個村,沒有衙門,衙門只在村子所屬縣城中。”</br> “那就奇了。”南昭雪瞇著眼睛往外看。</br> 卓江玲問道:“你們要干什么?”</br> “干什么?這話應該是本捕頭問你們吧?有人告你們毆打他人,意圖殺人,這可是重罪,都下來,跟本捕頭去衙門受審!”</br> “毆打他人?”卓江玲哼道,“我們打誰了?誰告的我們,讓他出來!”</br> “放肆,你一個小小丫頭,膽敢如此無理,可見果然是刁蠻,拿下!”</br> 時遷大聲叫道:“我看誰敢動!捕快怎么了,捕快了不起?你們是哪的捕快,圣輝村可沒捕快,別是冒充的吧?”</br> “放屁!”捕頭怒喝,“你是什么東西?也敢胡說八道!看清楚,我們就是永州縣衙門的。”</br> “永州縣?”百勝握著馬鞭,“永州縣的確是在圣輝村邊兒上,但這可不歸永州縣管,你們跑到別人的地界上抓人,打招呼了嗎?”</br> “嘿,我說你們幾個,果然個個都是刁民,打了里正的大公子在先,不服本捕頭在后,把你們抓回去,先打三十板子,再向大人稟告,看你們老不老實!”</br> 南昭雪低聲問:“這個永州縣又是什么地方?”</br> “圣輝村的旁邊就是永州縣,是鄰縣,聽這捕頭的話,永州縣的縣令應該正在里正家里,這個里正,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br> “夫君現在準備出手嗎?”南昭雪看著外頭說,“百勝面對的可是衙役,算是公門中人,會不會不太妥當?”</br> 為了隱藏身份,他們商量著改了稱呼。</br> 封天極聽她叫一聲“夫君”,心思還都沉浸在這聲稱呼里。</br> “怎么了?”</br> “沒什么,”封天極回神,“不用,讓百勝對付他們,看機會讓卓江玲去卓家搬救兵,不用我們出面。”</br> “也好。”</br> 兩人剛商量好,百勝和捕快們氣氛正一觸及發,忽然從遠處來了幾匹快馬。</br> 為首的是匹白馬,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高大飛快。</br> 馬上的人穿月白色錦袍,領口袖口隱有暗紋浮動,腰系玉帶,腳踩浮云錦靴,身后是飄起的紅色斗篷,白映著紅,賞心悅目,又烈烈逼人。</br> 他的烏發束在白玉冠里,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烏眉若遠山,一雙眸子黑亮,是好看的深遂雙眼皮,明明眼睛微彎,似是在笑,眼中卻透出森然冷意。</br> 他的氣質儒雅,像一位風度翩翩的書生,但他騎馬的姿態,卻又隱約有將門之風。</br> 這樣違和的感覺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實在奪目,想讓人不注意都難。</br> 南昭雪微微贊嘆,這位美男很不一般。</br> 封天極微瞇著眼睛,看看她,又看看來的人,心里有點不爽。</br> “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br> 他哼了一聲,“看來,不用我們麻煩了,百勝也不用出手了。”</br> 南昭雪:“??”</br> 她正想問這是誰,馬上的公子停住馬,居高臨下的睥睨而來。</br> 幾個捕快轉回身,看到馬上的人也吃了一驚。</br> 雖然不認識,但也知道,這是貴人,只怕是惹不起。</br> “你……你是何人?”捕頭問。</br> 公子理都不理他,身側的人掌心令牌一晃:“瞎了你的狗眼!這位是護國公府的大公子!還不速速退開!”</br> 護國公府的大公子,蔣海塵。</br> 南昭雪恍然大悟,難怪,覺得他長得像個書生,又隱約有將門風范。</br> 原來這位就是傳聞中的蔣大公子,蔣錦皓的大哥。</br> 捕頭一聽這話,嚇得頓時躬身施禮:“屬下不知是蔣大公子,請大公子恕罪。”</br> 蔣海塵修長的手指松松提著馬韁繩:“本公子的屬下都是本公子親自教出來的,你一個無名無姓的捕快,也配說是本公子的屬下?”</br> 捕快白了臉,噎住一口氣。</br> 更讓他震驚的是,蔣海塵偏頭,看向坐在對面馬上的卓江玲。</br> “玲兒,過來。”</br> 卓江玲撅著嘴不肯過去,小聲嘀咕:“我不要你管。”</br> 蔣海塵似笑非笑,聲音輕輕:“你說什么?我沒聽清。”</br> 卓江玲不敢再說。</br> 捕快腦門上頓時滲出汗來,心里暗叫糟糕。</br> 蔣海塵目光掠過他們:“卓尚書家的嫡三小姐,回來看望族人,怎么,在自家門口都能被人欺負?</br> 這圣輝村本公子是許久沒來了,現在是沒人管了嗎?需要永州縣的人過來逞威風?”</br> 捕快霍然睜大眼睛,簡直都要嚇瘋。</br> 卓尚書?兵部尚書?嫡三小姐?</br> 他雙腿發軟,顯些站不住,舌頭都打結了:“蔣公子,屬……小人有眼無珠,實在不知小姐身份。</br> 是里正家的公子,說……說……小人實在不知啊,請大公子,卓小姐恕罪!”</br> 蔣海塵低低笑起來:“里正家的公子?這個稱呼新鮮,本公子頭一次聽說。”</br> 捕快張張嘴,更不敢再多說。</br> 南昭雪看著這位蔣大公子,心里暗想:這位好大的氣派,和蔣錦皓完全不是一路。</br> 他出現在這兒,是來找卓江玲的?</br> 還是另有他事?</br> 她正琢磨,封天極突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