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具棺木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抬棺的人突然腳底下沒走穩，差點摔倒，棺材失去平衡，也跟著翻滾下來。</br> 南昭雪忽然想起，她剛穿到這個異世時，也是在棺材中。</br> 一愣神的功夫，看到那具棺材蓋打開，里面的也滾出來，手腳被捆著，嘴還被堵著。</br> 是個女子。</br> 他們這一行人看得真切，送葬隊伍也因此停下來，出現亂子。</br> 隊伍一亂，把路堵上，他們也走不了了。</br> 百勝把馬停住，閆羅刀上前來，和野風左右分開，三人把南昭雪的馬車護在中間。</br> 封天極挑簾看著，幾人過去把那個女子抬起來，又要放回棺材中去。</br> “雪兒，你看那個女子，是不是有眼熟？”</br> 南昭雪本來沒有在意對方長得什么樣，聽他這么一說，也多看了幾眼。</br> “是她？”</br> “誰？”</br> “就是原來兵部李侍郎的庶女，李三娘，她年前嫁到江南，聽說是個巨富之家，有桑園，有綢緞莊，還有十幾家鋪子。”</br> 封天極想起來：“哦，是她。”</br> “還以為她脫離李家苦海，到江南來過好日子，沒想到竟然是這般境地。”南昭雪微嘆口氣，放下簾子。</br> 封天極剝個栗子給她，耐心等著。</br> 南昭雪垂眸，長長睫毛微眨，心里多少有點糾結。</br> 剛剛李三娘從棺材里滾出來，南昭雪在那一瞬間，的確也有點惻隱之心。</br> 但李三娘不是個善類，她很清楚，當初為了能有更好的前途，幾番心機算計不必說，還曾想攀附蔣錦皓，后來更是不惜親手殺掉生母。</br> 單憑這一點，南昭雪也不覺得她有什么可憐的。</br> 罷了，人各有命。</br> 初到江南，什么情況都沒有弄清楚，這種閑事，還是不管為妙。</br> 打定主意，熱乎乎的栗子放入口中。</br>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喝一聲：“站住！”</br> “你們竟然在棺材中放活人，豈有此理！”</br> 南昭雪：“……”</br> 挑簾看，是蒼柏義正言辭，站在隊伍前質問。</br> 隊伍中有人問道：“你是干什么的？輪到你在這里多管閑事？”</br> “我是過路的，路見不平，自然就該問。”蒼柏大聲道，“我等立于天地之間，看到不平之事，豈能不管不問？”</br> 他說著，抬手一指南昭雪的馬車：“沖撞了貴人，你們擔當得起嗎？”</br> 南昭雪臉色微沉，這個蒼柏！</br> 若非早見識過他的自私狠毒和涼薄，南昭雪還真以為，蒼柏是個什么正義之士。</br> 隊伍中的人已經沖這邊看過來。</br> 百勝簡直氣炸，什么玩意兒？也敢拉他們王妃當擋箭牌？</br> 他回看，對上封天極的眼神，立即心里有了底。</br> 一提馬韁繩，到太白的馬車前。</br> 太白還在馬車里縮著，假裝不知道。</br> 百勝抽刀在他車上一敲：“先生，說話！”</br> “你不說話，就輪到我的刀說話了。”</br> 太白趕緊掀車簾，打個哈欠裝作才醒：“怎么了？”</br> 百勝冷笑一聲：“問你的人。”</br> 太白看向蒼柏，心里暗怪蒼柏沒事找事，沖他喊：“干什么呢？”</br> 百勝調轉馬頭到蒼柏面前，馬頭正對著他：“滾去回你主子的話。”</br> 蒼柏道：“百勝兄弟，方才你也看見了……”</br> “我沒看見，我也不是你兄弟，”百勝打斷他，“不是什么東西都配是我的兄弟，我雖是個侍從，但也有骨氣。”</br> “你……好，兄弟不兄弟另說，但剛才的事呢，那是一條人命啊！”</br> “那你去，去和他們交涉要人，關我什么事？”百勝手握刀柄，“要提提你家主子，別說我家王妃，聽懂了嗎？”</br> 封天極有點莫名其妙，低聲對南昭雪說：“這個蒼柏有毛病嗎？非得惹這個麻煩干什么？”</br> “也許他不是想給他自己惹麻煩，是想給我們惹，”南昭雪語帶譏誚，“他這一路上一直氣不順，想找找面子。”</br> “大概覺得，這事兒晦氣，想給我添點堵。”</br> “晚上我給他點教訓，”封天極倒杯茶給她，“和這種人，不值當，也不必你出馬。”</br> 南昭雪略一思索：“教訓他？豈不是費時費力，不必給自己添這個麻煩，讓太白去。”</br> 封天極微挑眉，南昭雪挑簾對百勝說：“百勝，讓太白去管。”</br> “是。”</br> 百勝大聲對送葬隊伍道：“這位是蒼柏公子，最愛拔刀相助，救人于水火。</br> 他家先生太白，更是一位名流義士，今天的事被他們主仆遇見，怕是不能善了。”</br> “各位，蒼柏公子說了，今天不把棺材里的女子留下，就別想過去。”</br> 蒼柏：“……”</br> 為首的人頓時叫過幾個小伙子，擼袖子就沖蒼柏過來。</br> 百勝揮手，他們的馬車退到一邊。</br> 太白腦門上的青筋都在跳，見情勢不妙，趕緊下車。</br> 剛站穩，就聽百勝又說：“各位，那位先生要與你們辯一辯理。”</br> 又有幾個氣勢洶洶沖太白過去。</br> 南昭雪淺笑，百勝把馬車趕到最邊上位置，他們一行人巴巴看熱鬧。</br> 太白現在身邊沒了書童，其它人就會幾下三腳貓的功夫，本來就走得戰戰兢兢，不敢惹事生非，現在倒好，碰上這么一堆人，根本說不通。</br> 眨眼間，他們幾個就被送葬隊伍里的人圍住，根本就瞧不見了。</br> 玉空大師摸著胡子，在馬上伸長脖子嘆道：“佛說，自作孽不可少，這就是例子啊。”</br> 兩邊人正打得歡，遠處又匆忙來了幾匹馬，后面跟著一輛馬車。</br> “住手，都住手！”馬上人一邊跑一邊喊，到近前見不管用，干脆跳上棺材，“住手！”</br> 南昭雪透過人群看，這人四十多歲，身材高大，穿著圓領袍，像是個管家模樣。</br> 他腰間也扎著條白布條，腳上靴子繃著白布。</br> 看樣子，像是喪主家的人。</br> “老夫人到了，都住手。”</br> 眾人漸漸住了手，后面馬車趕上來，里面出來個一位老夫人。</br> 五十多歲的年紀，額角發絲灰白，發間戴著一朵白花，眼睛泛紅。</br> 四周安靜下來，老夫人目光落在棺木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