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兩人繼續(xù)前行。</br> 陶英問道:“恩科推遲,此事你知道了嗎?”</br> 楊凡見陶英不再追問供奉死亡的事情,心中一松,回答道:“我也是剛剛得知此事。”</br> “這陣子不要放松,繼續(xù)嚴密監(jiān)控各大學院和進京舉子。另外,隨著武舉開設,不少草莽豪雄也將入驚,務必密切關注此事,防止他們鬧出什么亂子。”</br> “公公請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br> 不知不覺中,兩人來到了南山學院附近。</br> 氣派的學院建筑群,讀書聲朗朗,陶英的雙手縮在袖子里,神態(tài)里帶著一絲復雜。</br> “知道咱家為什么將元勝送到這里來嗎?”</br> “公公?”</br> 楊凡不明所以。</br> 陶英或許并非是想要對楊凡說,甚至也不在乎聽的人是誰一樣,只聽他淡淡的說道:“心學,當世的顯學之一,學派在朝堂內外都擁有不少擁躉。”</br> “南山學院,乃是心學創(chuàng)始人王云王伯安所創(chuàng)立。想進這里,并不容易,咱家為此搭了不少人情,甚至花費了數(shù)十萬兩銀子。”</br> “咱家知道元勝進入這里,會過得不好,但是只要進入這里,他就會獲得一個新身份——南山學院學子,并且打上心學學派的烙印。”</br> “咱家甚至為他準備了數(shù)門親事,有書香門第,亦有商賈之家,其中多少都和心學學派有直接間接的關系。”</br> “當然,元勝也被他的一個師長看中,并承諾他一旦高中,將會嫁族中嫡女給他。”</br> “相比于咱家當年,元勝的路將會平坦得多,自然也會走得更遠,更高。”</br> 楊凡不知道陶英目的為何,只能看準了時機,附和著稱贊道:“公公舐犢情深,實在是令人動容。”</br> 陶英卻看了他一眼:“你從中只看到了這些嗎?”</br> “嗯?”</br> 楊凡一愣,心想難不成還有其他?</br> 而這邊,陶英的臉上卻明顯的露出了一絲嚴肅:“咱家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咱家當初是執(zhí)事,現(xiàn)在是刑官,權柄在握!試問,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這點?”</br> 楊凡眉頭一皺:“這么說來,應該是沒有多少……”</br> 何止是沒有多少,那簡直就屈指可數(shù)。</br> 楊凡心里嘀咕。</br> 畢竟不是誰都下得了狠心,進入皇宮里當太監(jiān)的,更何況,還要能夠有機會進入東廠,甚至一步步提升到執(zhí)事刑官的位子上。</br> 然而,陶英卻笑了,不過笑容卻很冷:“那咱家告訴你,正相反,人有很多。世家豪門,勛貴將門,商賈豪族,他們誰不能做到這些?甚至他們能做的遠比咱家還要更多!”</br> “他們可以讓子弟接受最好的教育,獲得最頂級的資源,或是進入商界,進入學派,進入朝堂,或是修道練武。”</br> “他們通過不斷的滲透其他領域,慢慢掌控權力,幾乎形成了一張遮天蔽日的大網(wǎng),世人都在網(wǎng)中。”</br> “大魚被網(wǎng)撈起,或是養(yǎng)起,或是殺死。小魚小蝦看似無憂無慮,卻難有出頭之日。”</br> “這就是派閥!這就是階層!”</br> 最后,陶英伸手一指學院的大門,輕聲說道,“好好想想吧,如果有一天,你的敵人是他們,你能夠怎么做……”</br> 說完,陶英轉身離開。</br> 楊凡看著陶英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深思,總覺得對方藏了很多話沒有說出來,甚至隱隱透露出了某種意志。</br> 想了一會兒,楊凡就懶得再想。</br> “既然是敵人,那就通通打死。”</br> 這對楊凡來說,才是最簡單的選擇。</br> 就在這時候,一個平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派閥如網(wǎng),撈大放小,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br> 楊凡轉頭看去,卻見一個身穿長袍的老者站在不遠處。</br> 也不知道對方是何時出現(xiàn)的。</br> 只見他面容儒雅,氣質隨和,青色的袍子洗的有些發(fā)白,但是整個人干干凈凈,眼神里透出閱盡人間風霜的平和。</br> 楊凡微微皺眉,輕聲問道:“老丈也這么想?”</br> 老者平靜的搖頭:“派閥常有,普通人難道就因此不努力了嗎?人心皆有力,人力可勝天。就如剛剛那位,不就是依靠自身努力而改變了現(xiàn)狀嗎?”</br> “他做到了,卻篤定了其他人做不到?豈不是荒謬!”</br> “志不立,天下無可成之事。”</br> “派閥再強,又豈能真的掌控一切?”</br> “況且,理既在人心,有心改變,當付諸于行動,知行合一,自可踐行心中的道理,改變當前現(xiàn)狀。”</br> “有一人失敗之理,豈會有千千萬萬人失敗之理?”</br> 說完,老者邁步走進了南山學院當中。</br> 楊凡剛要開口,對方卻已經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猶如他出現(xiàn)時一般。</br> “怪了。”</br> 楊凡想著,看向路邊擺攤的小販,問道,“你可知道剛剛那老者是什么人?”</br> “老者?什么老者?剛剛這里不就是你自己一個人嗎?”</br> “……”</br> 楊凡聽到這話,不禁一驚,仔細想來,剛剛他的確沒從對方身上感應到半點兒的氣息。</br> 就好像那老者從未存在過一樣。</br> 自己怕是遇見大個的了!</br> 他臉色不斷變換,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山學院,扭頭就走。</br> 直到他回到東廠衙門,他才松了口氣。</br> 對方雖然并未表現(xiàn)出半點兒的惡意,可回想起來,對方的一言一行,隱約與天地相合,竟有種出言成法的感覺。</br> 甚至隨著他的回憶,對方的面容都開始變得模糊。</br> “真是見鬼了!”</br> 楊凡臉色有些不好看,怎么什么人都能被他遇上?</br> 而此時。</br> 南山學院的山頂茅廬中,一個老者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本來行走在學院當中的老者身影緩緩地化為了虛無。</br> 此刻他眼神深邃,眼底似乎倒映著整個學院。</br> 仿佛萬千盡在心中。</br> “有趣的小家伙,為何我竟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絲新道的氣息……”</br> “大變將至,看來世上又精彩了不少。”</br> 老者一笑,周圍瞬間就起了變化。</br> 本來初春時節(jié),小草還未生出,樹木也未發(fā)出新芽,可此刻,隨著老者的一笑,周圍的瞬間冒出大片的綠色。</br> 鮮花綻開,樹木上枝葉紛紛鉆出。</br> 一瞬間,鮮花錦簇,綠樹成蔭。</br> 然而,下一秒,他卻又閉上了眼睛。</br> 周圍的鮮花和綠樹在一瞬間竟化為了虛無,似乎自始至終從未出現(xiàn)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