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寢室的窗臺上,一盆仙鶴來正在盛放。左思雙手托腮,出神地望著展翅欲飛的花瓣,思緒卻遠遠地飄回校園林蔭路上和方迪靳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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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迪靳拉著她的手,穿過林蔭路,去看校醫(yī)。秋日的那條路,是學校最美的景色之一。偶爾一陣秋風吹過,幾片黃葉在他們眼前紛飛而落。
在短暫的彼此靜默后,他們相視而笑,一言一語地問答起來。卻在談到植物后,如遇相識相知已久的知己。
一路之上,除了在校醫(yī)處消毒包扎外,他們皆暢談不止。
從球果植物,裸子植物和被子植物的種子進化,到小巧珍稀的迷你豬籠草,兩個人在對方驚喜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樣驚喜的自己。
快到左思寢室樓時,方迪靳扭頭望向她。
“左思,你知道嗎?植物是會說話的。”
左思眸光倏地一亮,抬頭定定望向方迪靳。
少年時的記憶與此刻交融起來。
“豆寶,你知道嗎?植物是會說話的,他們有自己的語言。”
某一年的午后,少年左思倚著左元,坐在玉蘭樹饅頭下。左元愛昵地揉揉左思的頭,輕輕說,“總有一天,你能夠聽到,并感受到,他們說的話。”
那時,早春的陽光透過饅頭未長葉的枝干傾灑在兩個人身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玉蘭花香。
“植物是會說話的,他們有自己的語言。”
這是左思自記事起,深刻于她頭腦和血液中的一句話。是她半是執(zhí)拗,半是迷惑,永遠答不對的難題。
早春午后的暖陽花香漸變?yōu)榍镲L落葉,方迪靳的輕柔中音將左思拉回。
他繼續(xù)道,“就好像仙鶴來,如果它缺水的時候,就會搭落下它的花葉,仿佛在訴說它的饑渴。補水后兩小時,花莖又直立伸展,再現(xiàn)生機。植物用它們自己的方式傳遞著信息,只要人們細心觀察,完全可以和植物走得更近。”
左思心里某個地方被溫柔的撞擊了一下,她深深地凝視著方迪靳的眼睛。那雙眼睛明亮溫柔,有讓人安心依靠的力量。
“人類總是想探尋物質(zhì)的本質(zhì)和本原。對于物理學來說,這需要大型而精密的儀器,用巨大的能量撞擊或者敲開基本粒子,去分析物質(zhì)的最基本構(gòu)造。對于我們頭頂?shù)幕蛘哒f身處的這個宇宙,需要用衛(wèi)星,哈勃等設備去觀測,計算宇宙在膨脹抑或收縮,推測并想象它的誕生。但是……”
左思微笑著聽方迪靳的分析,她想到最近常見諸報導的大型對撞機,百萬計加速到將近每秒30萬公里的粒子,可能有比光更快的速度嗎?
秋風吹過,寢室樓前的大楊樹上,幾片黃葉翩然落下,有一片正好緩緩落在左思頭頂。方迪靳輕輕從左思頭頂取下落葉,遞到她手里,中午的陽光透過大楊樹已不茂密的樹葉散落在那片兒有點枯黃的落葉上,使它看起來似乎閃爍著別樣的光彩。
左思小心的拿著葉莖,視若珍寶,方迪靳好聽的聲音繼續(xù)講著。
“……但是關于植物界以及動物界的起源問題,只要睜開眼睛到花園里走一走就可以看見。”
“藍藻?”左思抬頭對上方迪靳贊許的目光。
“對,花園里成堆的藍藻類,就是生命的起源。人類是這些藍藻類的后裔,更確切地說,人類可能是出身于類似于它們的一種藍藻類。這種藍藻類發(fā)生了異變,不同于其他的藍藻類,經(jīng)過漫長的進化,產(chǎn)生了動物界。”
方迪靳微微頓了一下,看到左思眼中閃亮的微光,繼續(xù)柔聲說道,
“漫長的進化史中,某些階段植物的進化常常是早于動物界的,所以,有時候我想,在數(shù)億年的時光中,是否某些植物有可能也進化出了類似高級動物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甚至它們比人類進化得更早更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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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左思的思緒,她微側(cè)過頭,看到了霍玄奇的一張笑臉。
“一點也不配合,倒是做個受驚嚇的表情嘛。”
霍玄奇嘟起小嘴說道,表情甚是可愛,轉(zhuǎn)而她又湊到左思身邊,壞壞地笑笑,“哎呀呀,思思你想什么那么入神呢?我進屋好一會兒你都沒有發(fā)覺,只盯著窗臺上的花出神。哎!這是不是就是方,嗯,方迪靳送的那一盆?啊——,真好看,不錯不錯,有眼光。嘿嘿,我上樓正好遇到高欣和程亦萌下樓,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大概講了下。”
左思眨了眨眼睛,想象三個人在樓梯口頭碰頭的樣子。
霍玄奇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悔死我了啊!怎么我今天就錯過了呢!嘿,親愛的,給我講講唄,方迪靳和尚笑非故事的完整版,一定得是未刪節(jié)版!”
“嘀——鈴——鈴——”
懸掛在門墻的寢室電話歡快地響起,成功解救了左思狂奔亂造的腦細胞。
霍玄奇快步朝電話機走去,回頭體貼地沖左思揮手,“你是傷員,好好坐著,我去接。”
“喂,你好,521寢室,請問找哪位?”
奇奇的聲音真好聽,左思陶醉地想。
“嗯……啊……對,對……”奇奇上演馮導手機寢室版,“嗯,她現(xiàn)在不太方便,你是哪位?哦……這樣,那你在樓下稍等一下啊。”
霍玄奇輕放下電話,轉(zhuǎn)身滿眼止不住的笑意正對上左思詢問的目光。
“咳咳,是方迪靳,給你送東西,省得你晚上還要出去吃,手拿東西不方便。巴不得直接送到你眼前,但是你也知道我們學校,特別是我們寢室樓的規(guī)矩,怎么可能讓他上來?!所以嘍,在樓下等著呢。”
左思騰地站起來。
“哎,哎,我的思思小姐。”霍玄奇按住左思的肩膀,“你看看你自己的手,包得像個粽子,實在不雅觀不方便,還是小婢我跑這個腿吧。”
她快步跑到門邊拉開門,又扭過半個頭調(diào)笑道,“寢室里就小婢我沒見過公子長什么樣子了,你就讓我去嘛。”
左思拗不過霍玄奇,便又安靜地坐回窗前的椅子。想到剛才自己聽到奇奇說方迪靳在樓下等她時,便霍然站起的情景,臉上不禁微微發(fā)燙。
她摸摸發(fā)熱的臉頰,又拍拍胸口,慢慢起身,朝窗外看去。
521寢室朝南,往左下方使勁看地話,就可以看到寢室樓的入門口。
門前,幾步之遙,那個今天熟悉起來的身影正提著一個大口袋靜靜地望向樓門口方向,轉(zhuǎn)而慢慢抬起頭,望向樓上。
在他抬頭的瞬間,左思倏地縮回頭,長長呼出一口氣,卻又忍不住一點點向窗口蹭過去。
樓門口,霍玄奇正從方迪靳手中接過一口袋的東西,兩人短暫地說了兩句話后揮手告別。
左思嘴角含笑地看著兩個人,忽然,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轉(zhuǎn)身依在窗旁的墻邊。
臉似乎更燙了起來,幾秒鐘后,她向前邁了五步,慢慢爬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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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感冒了。
她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生過病。印象之中,好像是從來沒有吧!少年時代常年跟著左賢,左白比比劃劃,跑跑跳跳,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即便不久前跳入深秋的湖水,披著濕衣在秋風中也不會打半個噴嚏。
可就是身體素質(zhì)這么彪悍的左思,在這個冬日的下午,被突如其來的莫名高燒,擊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