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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二十三歲

    遲越的臉剎那間五彩繽紛, 斑斕奪目,最后停留在被烤熟的大蝦色。
    “你、你!”
    孟嶼寧沒戴眼鏡,微瞇了瞇眸子,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年輕男人那精彩的面部表情變化。
    遲越今天喝多, 剛剛在洗手間里會那樣, 完全是因為酒意作祟,人在獨自相處時, 大腦有時候會犯抽, 會不自覺做一些事后自己回想起來都很迷惑很愚蠢的行為, 比如剛剛。
    他下意識想解釋自己只是喝醉了。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跟裴雪竹哥哥解釋個屁!
    有什么好解釋的!
    遲越故作鎮靜, 靠著墻逼自己恢復平穩的呼吸。
    門外還有雪竹他爸和雪竹說話的聲音,兩個男人都沒說話,氣氛陡然間變得冷凝。
    遲越緩過那陣尷尬至死的勁兒后, 面色不爽地用唇語問男人:“你怎么在這里?”
    孟嶼寧看不清他的口型, 瞇著眼走近了兩步。
    遲越害怕地貼著墻,喉結都在打顫:“干什么?打架啊?”
    他覺得有些奇怪,裴雪竹他哥哥一個搞金融的,為什么面對面站著的時候,看著跟他這個當兵的差不多氣勢。
    孟嶼寧語氣平靜:“我近視,看不清你在說什么。”
    遲越:“……”
    他只好用氣音又重復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你怎么在這里?”
    孟嶼寧聲音極低:“來看小竹。”
    “廢話!”遲越用氣音說出的感嘆詞并沒有很震撼,“我問你來看裴雪竹的目的是什么。”
    孟嶼寧沒有直接回答, 跟他玩起了迂回的話術, 唇角似笑非笑:“你覺得呢?跟你一樣來給自己加油打氣的?”
    遲越好不容易恢復過來,被他一句話又給打入了地獄。
    他痛苦地低吟一聲,捂著額頭兀自難受。
    孟嶼寧眉梢微揚,極小幅度地笑了笑。
    “……你不要告訴裴雪竹。”
    半晌后,遲越低聲再低聲請求。
    雖然是在請求孟嶼寧, 但那一臉威武不能屈的樣子看著特別像是被逼迫才不得已放下態度。
    孟嶼寧浸染名利場多年,即使是對手都能笑容迎面。
    如今當面對他表示抗拒和厭惡的,遲越還是第一個。
    他輕笑,語氣溫和:“當然。”
    回答得太干脆,遲越的直覺又開始作祟。
    男人的直覺有時候出乎意料的準,尤其是和女人有關的。
    “你是不是——”遲越頓了頓,選了個比較含蓄的問法,“你和裴雪竹不是單純的兄妹關系吧?”
    沒有血緣,其實就是鄰居而已。
    哥哥妹妹喊了這么多年,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是兄妹。
    遲越打心眼里不相信這種所謂的兄妹關系有多純潔。
    孟嶼寧微偏頭,眼中帶笑,對他的智商表示肯定:“你挺聰明的。”
    被夸了的遲越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那你是不是……”
    他喉嚨卡了一下,耳根微紅,有點說不出那個詞。
    孟嶼寧干脆地點了頭:“是。”
    遲越蹙眉:“我還沒問完。”
    “我猜到了,”孟嶼寧說,“我喜歡小竹。”
    遲越的狐貍眼倏地張開,神色微赧,不知道為什么裴雪竹他哥這么干脆地承認喜歡裴雪竹,他尷尬個什么勁兒。
    想了半天,他只能從道德層面譴責眼前這個禽獸哥哥:“你從小看著裴雪竹長大的,也好意思對她下手?”
    孟嶼寧毫不在意,柔聲反問:“我妹妹招人喜歡,怎么你能喜歡她,我這個做哥哥的反而不能了?”
    遲越啞口。
    論詭辯和班門弄斧,他真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
    遲越半晌沒說話,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沒剛剛那么鋒利了:“既然你一直在洗手間里,剛剛怎么出去沒阻止我告白?”
    “每個人都有說話的權利,除非是小竹不想聽你說,否則誰也沒有資格阻止你去跟小竹告白。”
    遲越微怔,表情略有些呆滯。
    但緊接著下句,孟嶼寧禮貌又優越感十足地補充:“而且我覺得沒那么必要。”
    遲越臉色陰沉,為自己剛剛那一秒對他的改觀而感到后悔。
    他不知道裴雪竹對這個男人是什么想法。
    但在她心里,自己一定比不過他。
    遲越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
    雪竹見洗手間里半天沒動靜。
    她還在天真地幻想此時孟嶼寧和遲越一個在浴簾后,一個在浴簾前,誰也沒看到誰的和平景象。
    裴連弈還在哐哐敲門,越敲語氣越懷疑:“還不開門?難道你房間里真有其他人在?”
    “沒有,真的沒有。”
    來不及細想,她趕緊給裴連弈開了門。
    裴連弈那就十分不客氣了,仗著自己是裴雪竹的爸爸,姿態跟領導巡視似的,直接闊步進門,比孟嶼寧和遲越囂張太多。
    “怎么半天都沒開門?”
    雪竹只好說:“我今天喝多了酒,在房間里睡覺。”
    裴連弈頓時皺眉:“你喝酒了?爸爸不是跟你說在外面不要隨便喝酒嗎?別人讓你喝你就說你不會喝。”
    雪竹尷尬地笑了笑。
    裴連弈看她那表情就猜到她肯定是被勸酒了,然后又不好拒絕人家。
    “小竹,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酒,很容易吃虧的,”老父親語重心長,“就算是同學聚會也不能喝,好幾年沒聯系的同學,你哪知道人家心里有沒有別的想法?”
    洗手間里的遲越抽了抽嘴角。
    雪竹撓頭:“沒那么夸張,爸你想多了。”
    “沒那么夸張?小竹,你現在大學畢業了,爸爸不可能隨時隨地看著你,你自己在外面工作生活,對人一定要有防備之心,尤其是男人,年輕男人還好,年紀越大的男人套路越多,隨隨便便兩句話就把小姑娘騙得魂不守舍,到時候吃虧的只能是你自己。”
    洗手間里的孟嶼寧無聲地嘆了口氣。
    裴連弈又到處轉了轉,發現沒有男人的物件,放下心來,招手讓女兒收拾行李。
    “收拾下,我們回家。”
    “哦。”
    雪竹只好慢吞吞地說收拾東西。
    舟車勞頓,老父親的身子骨有點吃不消,裴連弈坐在沙發上休息,看女兒收拾東西的動作太慢,忍不住又站起來。
    “怎么這么慢?爸爸幫你一起收拾。”
    父女倆邊收拾東西邊說話。
    裴連弈問:“爺爺身體還好吧?”
    “還好,奶奶說再住些日子檢查完沒事就能出院了,但是——”雪竹低下頭,語氣很輕,“爺爺記不得很多東西了,我這次回去,他還問我考大學沒有。”
    裴連弈笑了笑:“老人家是這樣的,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你多陪陪爺爺,他就能記起來了。”
    雪竹點頭:“嗯。”
    “還有,”裴連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你媽媽怎么樣?”
    雪竹側頭看著爸爸不說話。
    裴連弈咳了聲:“干什么?”
    雪竹撇嘴:“媽媽挺好的,能吃能睡,比幾年前看著還年輕。”
    “……”
    裴連弈垂下眼,點點頭:“那挺好的。”
    這幾年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應酬不少,她外出上大學很少回家,酒桌上李叔叔常調侃爸爸讓他趕緊找個老婆依靠。
    這群做生意的中年男人中,別說二婚三婚,養小三小四的都比比皆是,唯獨裴連弈離異單身帶著個女兒,連個正經女朋友都沒有,因而老有人打趣問他是不是女兒不同意找后媽。
    裴連弈為了堵悠悠眾口,把鍋甩在了雪竹頭上。
    于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裴總單身離異,條件極好,但有個女兒,雖然人長得漂亮看著也文靜,其實占有欲特別強,裴總至今沒打算二婚,就是因為他女兒哭著鬧著不許他給自己找后媽。
    這種傳聞雪竹聽到過不止一回,每回都是無言以對。
    她壓根就沒阻止過爸爸找第二春。
    是爸爸他自己不想找好不好。
    雪竹問:“爸你什么時候回一趟童州?”
    裴連弈說:“等把合同簽了我就回,對了,我聽說你寧寧哥哥回童州工作了?”
    雪竹現在有點聽不得孟嶼寧的名字,臉微熱:“嗯,”然后又轉移話題,“箏月姐好像也要回童州。”
    裴連弈不解:“月月她不是在上海買了房子嗎?”
    “姐姐她要離婚。”
    一聽離婚二字,裴連弈的神情頓時變得復雜。
    他什么也沒說,嘆了口氣。
    “既然你們都回童州了,那到時候叫上老鄰居們一塊兒,我請他們吃個飯……也把你媽媽叫上。”
    雪竹勾唇,點頭:“嗯吶。”
    決定好回童州的事后,裴連弈的表情又輕松了不少。
    他又去收拾桌上的東西,發現了藥片。
    “小竹,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啊,那個是我酒喝多了,胃不舒服,哥——”她打住,又說,“所以才吃的,現在已經好多了。”
    裴連弈又回到了剛剛的話題:“你那個胃一直就沒好過,以后絕對不準喝酒了,聽到沒有?”
    雪竹點頭:“知道了。”
    桌上東西不多,裴連弈看見沙發扶手那兒丟了條小毯子,走過去拿起:“這是你自己的毯子還是酒店的啊?”
    雪竹看了一眼。
    那是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孟嶼寧怕她吹空調冷,讓酒店工作人員送上來的毯子。
    “酒店的,就放在那兒吧。”
    裴連弈放下毯子,無意看到沙發邊沿的縫隙中夾著一副眼鏡。
    他拿起眼鏡打量,銀色邊框,鏡架側邊刻著一小行英文,是某個英國品牌的受手工定制款,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最主要這副眼鏡,一看就知道是男士的。
    裴連弈知道女兒不戴眼鏡,平時最多戴沒有度數的美瞳。
    “裴雪竹。”他突然沉下聲音叫女兒的全名。
    雪竹被嚇了一跳:“怎么了?”
    裴連弈拿著那副眼鏡,語氣嚴肅:“這是誰的?”
    孟嶼寧的。
    剛剛情況太危機,她忘了把眼鏡連同人一并扔進洗手間了。
    “眼鏡這種貼身的東西不可能是落在你這里的吧?他在哪里?”裴連弈揚高音調,左右打量,“你讓他出來跟爸爸打個招呼。”
    與此同時,洗手間里的遲越正表情復雜地看著孟嶼寧。
    “你怎么丟三落四的。”
    孟嶼寧笑了笑,輕聲說:“你待著別出去。”
    然后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遲越下意識捂住了耳朵。
    想象中的暴風雨并沒有來臨。
    裴連弈足足震驚了半分鐘,才消化掉眼鏡的主人是孟嶼寧這個事實。
    他甚至以為自己認錯了人,不確定地問:“寧寧?”
    孟嶼寧點頭:“裴叔叔,好久不見了。”
    裴連弈被震驚地說話都不自覺結巴:“……寧寧你怎么在這里啊?”
    孟嶼寧啟唇,剛想說什么,卻看到一旁的雪竹沖他擠眉弄眼,又比了個“求求”的手勢。
    “我到深圳出差,順便過來看看小竹,恰好叔叔你過來,我們擔心被誤會,”他說到這里,神色復雜地嘆了口氣,“所以就只好先躲起來了。”
    洗手間里的遲越貼著門聽,不屑地嗤了聲。
    就這?
    稀爛的理由,她爸爸能信就怪了。
    然后裴連弈長長地舒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哎呀你來看小竹這有什么關系嘛,干嘛躲起來呢?叔叔還不至于連你都不放心,我還以為是別的男人跟我們小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呢。”
    遲越:“……”
    他心里此刻真是五味雜陳,不知道是該同情自己,還是該嫉妒裴雪竹他哥。
    叔叔,你放心得太早了。
    這就是個禽獸。
    可他又不能沖出去對裴雪竹他爸說,很可能她爸非但不聽他的,反而先把他轟了出去。
    雪竹的表情也有些心虛。
    爸爸這么信任她和孟嶼寧之間沒什么,結果他們剛剛卻在……
    她垂下頭,內心復雜。
    裴連弈不但信任孟嶼寧,還邀請孟嶼寧去他家睡一晚。
    “怎么樣?你好久也沒跟叔叔聊天了,去叔叔家睡一晚吧?”
    孟嶼寧下意識看了眼雪竹。
    裴連弈立刻推了推女兒:“小竹,說話啊,你不想哥哥去我們家做客?”
    雪竹又看向孟嶼寧,后者正一臉笑意地望著她。
    她上上不去下又下不來,只能小聲說:“哥哥去吧。”
    裴連弈臉上笑開了花,一手拉著一個要帶他們回家。
    雪竹朝洗手間望了眼。
    遲越還在里面。
    她有點擔心。
    “爸爸你先下去吧,我得去跟老師同學打聲招呼。”
    裴連弈點頭:“也是,不能就這么直接走了,那我和寧寧先去車上等你,你快點啊。”
    雪竹:“嗯。”
    他們離開后,雪竹又返回房間,想叫遲越出來。
    她敲了敲洗手間的門:“遲越?”
    門從里面被打開。
    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硬著頭皮開口:“那什么,我要下去跟老師們打個招呼,你現在下去嗎?”
    遲越:“嗯。”
    兩個人并排穿過走廊,等電梯的間隙,遲越突然說:“你哥哥——”
    雪竹肩膀一縮:“啊?”
    鏡面的電梯門投映出她驚慌的樣子。
    和當時他們在餐廳跟她的哥哥偶遇,那副樣子一模一樣。
    或許那不是陌生。
    而是緊張、羞怯以及不知所措。
    遲越啞聲問:“他說他喜歡你,這事兒你知道嗎?”
    雪竹好半天沒說話,她不想和別人提起自己和孟嶼寧的事,可遲越既然問了,孟嶼寧也對他說了,因而她覺得沒有矯情的必要。
    她緩緩點頭。
    “那你呢?你對他是什么想法?”
    雪竹沒有說話。
    遲越側頭看她,她咬著唇,雖然一言不發,可她害羞的樣子著實刺痛了他的眼睛。
    幾乎是瞬間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笑了笑:“你小時候對你哥哥很好,是不是因為你從那時候就已經喜歡他了?”
    不回答也比承認好。
    遲越心里這么想。
    可這個女孩子從來不按照他所期盼的來,她點頭了。
    “嗯。”
    遲越突然覺得自己今天特像個傻逼。
    被她拒絕幫忙,然后又是被她哥哥聽到自己在洗手間里的自言自語,后來她爸爸來了,他生生地打斷了告白,狼狽地躲進了洗手間。
    可是之前的那些都沒有現在這一刻的自己傻逼。
    他放在心尖悄悄喜歡了十幾年的姑娘,原來早就心有所屬。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掩飾和回避,說些她討厭的話,做些她討厭的事,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卻又不想讓她發現自己喜歡她。
    小時候還不懂為什么總那么在意裴雪竹,不知道那是喜歡,因為她不理自己,所以生氣,于是總逗她欺負她,想要讓自己在她心里特別一些。
    后來懂了,卻又不敢告白,害怕她不肯原諒,依舊用拙劣的演技掩蓋自己的情愫。
    怕她知道。
    又怕她不知道。
    電梯叮得一聲。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進電梯。
    雪竹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有重要的事要對我說嗎?你還沒說呢,現在說吧,我馬上要回家了。”
    遲越恍惚地啊了一聲:“那個啊——”
    雪竹:“哪個?”
    他突然笑了兩聲,欺身壓近,雪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直到被逼近電梯角落。
    男人單手插著兜,笑得有些吊兒郎當:“躲什么躲?”
    雪竹語氣驚恐:“廢話,你突然靠過來,我當然要躲了。”
    “你知道躲我,那你怎么不躲你哥?”遲越突然問,語氣喑啞,“你哥難道不比我禽獸?”
    雪竹覺得莫名其妙。
    “你是你,我哥是我哥,這有什么好比的?”她推開他,“你別靠過來啊,一身的酒氣。”
    遲越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她皺眉,一臉的抗拒,是真的很反感他的靠近。
    他心里好像被冰塊砸了幾下,又冷又痛。
    男人抿唇,突然賭氣般的扯過她的胳膊,將她摁在了懷里。
    雪竹用力推他:“喂!”
    遲越收緊手臂,嗓音低低啞啞的:“裴雪竹,你是不是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不是早八百年前就和解了嗎?”雪竹掙扎著,或許是被抱得太緊,他身上的酒氣讓她很不舒服,“你是不是發酒瘋啊?放開啊,不然我報警了啊。”
    遲越又笑了。
    雪竹完全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回事,掙又掙脫不開,兩個人的身高體型差距太大,她根本沒有掙扎的余地。
    還是小時候好,她比他高力氣也比他大,要換那時候遲越早就被她揍倒在地了。
    她放棄掙扎,語氣無奈:“你這樣要是被人看見了,那我們就更說不清楚了。”
    遲越幾乎是咬著牙問她:“你就這么想跟我說清楚?別人調侃我們就讓你這么討厭嗎?”
    雪竹覺得他簡直在問廢話:“和不喜歡的人被拉郎配當然討厭啊。”
    遲越的身體一僵。
    然后他放開了她。
    雪竹揉了揉胳膊,皺眉問:“你到底在搞什么?”
    她完全沒有考慮過他。
    因為他實在藏得太好了,所以就算這樣一個充滿了復雜情緒的擁抱,也還是沒讓她察覺到自己對她那特殊的心意。
    裴雪竹一直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討厭她。
    即使他們后來和解了,他也只是從討厭變成了不討厭。
    在這一刻,遲越總算意識到了自己這些年來的笨拙和莽撞有多錯誤。
    電梯到層,他突然吊兒郎當地笑著說:“我可能喝多了,一下子腦子糊涂,發酒瘋了。”
    雪竹氣得打了他一拳。
    遲越生生接下了這一拳。
    他突然說:“喂,裴雪竹,你哥哥追你的話,你千萬別答應得太快,女孩子太好追會很掉價的。”
    他才不要做什么月老。
    最好那男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裴雪竹喜歡他,而且是這么多年。
    大家都是男人,憑什么他單相思了這么多年,那男人卻白白得了他喜歡的女孩子這么多年的愛慕。
    那男人越晚追到裴雪竹,他越解氣。
    雪竹羞惱:“要你管啊。”
    遲越切了聲,恢復到往日的模樣:“誰想管你。”
    回到餐廳,雪竹因為要提前走,被一幫同學圍著,非要她自罰三杯才準她走。
    遲越回到五班的位置。
    朋友們興奮地圍過來:“怎么樣?告白了嗎?”
    遲越搖了搖頭。
    朋友們大失所望:“不是吧,你行不行啊遲越,這么好的機會你又沒把握住?”
    遲越不想告訴他們剛剛發生了什么。
    他想,其實告不告白都無所謂了。
    如果告了白,反倒會讓她覺得困擾,多年的死對頭喜歡自己,遲越用腳趾都能想到她會有多驚訝多不知所措。
    而且她更習慣他以一個嘴損的朋友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既然如此。
    那就把這個身份演到底好了。
    朋友們都在替他可惜。
    可他覺得這份心意其實不需要她知道,本來他喜歡她就是他一個人的事。
    如果給她帶來了困擾,反倒會玷污他的這份喜歡。
    這世上倘若人人都有著一腔孤勇,又怎么會有那么多遺憾錯過的故事。
    之所以佩服那些勇敢追逐的人,正是因為自己并沒有那種勇氣。
    而這種不勇敢,才是生活中大部分普通人最真實的狀態。
    如果一個人將愛意藏在心中數十年,最終也仍是選擇安靜掩埋,讓它隨著時間消逝或升華,請不要嘲笑他的膽怯和懦弱,因為在愛面前,有人大膽肆意,開朗如熱烈的日光,而有人卻小心翼翼,內斂如潺潺的細水。
    無論勇敢與否,這都是最真切的愛意。
    遲越突然想,部隊宿舍里,桌上貼著的她的照片應該揭下來了。
    那是他們高三畢業時拍的照,他們都穿著一樣的高中校服,像天空一樣的藍白色,雖然她笑得很不自然,而且這張照片還是在五班和十一班的同學們的起哄下才照的,可這張照片卻不亞于同寢室戰友們時常用來想念慰藉的女友照片。
    他之所以在海陸空三軍中選擇了天空,或許就是因為十八歲的裴雪竹穿這身校服的模樣太驚艷。
    作者有話要說:  臭屁崽qaq
    上一章你們居然還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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