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岑知道蘇銘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是個沒有主見,看似懦弱,但實則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他會一直給自己找借口, 他需要不斷的說服自己, 給自己洗腦, 然后才能去做某件事, 做完之后也不會良心不安, 畢竟該洗的腦,在做之前已經(jīng)給自己洗完了。
蘇銘需要的不是愛人, 也不是老板, 甚至不是尊重他給他未來的人。
而是權(quán)威。
一個能讓他什么都不去想,只用聽話的權(quán)威。
現(xiàn)在蘇銘愿意聽他的話, 在網(wǎng)上把所有事曝光,給他打白工,也不是因為蘇銘多有良心, 而是他在權(quán)衡利弊之后做出了選擇。
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條微博一定能讓他在熱搜第一待很長時間,也能讓原本因為署名權(quán)紛爭時間過長而脫粉的前粉絲重新粉回去, 順帶虐了一波粉。
雖然短期內(nèi)會得罪鄭氏,甚至無法再進入娛樂圈。
但這段時間過去,會有更多的公司對他拋出橄欖枝。
所以短暫的沉寂, 是為了之后能得到更多。
可蘇銘這樣的人只要用得好,也會很好用, 蘇銘需要不斷證明自己,證明自己值得投資。
就像現(xiàn)在,云青岑讓蘇銘去找辦公地址, 蘇銘還真有本事一個下午就給云青岑找了四個不錯的地點,還把周圍的住戶小區(qū)商圈等等標注了出來,還整理成了表格,把辦公地點的價格橫向縱向的都做了對比,他還自己寫了不少建議。
“流了這么多汗,你跟我上樓吧,我上去開空調(diào)。”云青岑自己是不怕熱的,但蘇銘怕,他的上衣已經(jīng)濕透了,額頭也滿是汗珠,頭發(fā)濕了一半。
蘇銘受寵若驚地說:“不好吧?”
云青岑站起來,他對蘇銘說:“還有辦公用品,電腦得配,辦公桌什么的。”
蘇銘點點頭,云青岑看著他:“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蘇銘欲言又止。
云青岑挑眉:“怎么”
蘇銘低著頭:“我的那條微博……你能轉(zhuǎn)一下嗎?”
云青岑笑道:“還想著把自己洗白?好啊,你把這些做完,我覺得可以就給你轉(zhuǎn)。”
蘇銘松了口氣。
云青岑帶著蘇銘上了電梯,蘇銘站在云青岑身旁,不太敢說話。
他覺得云青岑很兇,而且他自己的心情也很復雜。
他覺得云青岑跟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云青岑自私的理直氣壯,也不怕被人知道自己自私。
竟然真的會有這樣的人。
蘇銘自己不敢,他覺得“自私”是可恥的,是不該被人們接受的。
只有無私奉獻才是美德,沒人會承認自己沒有這些美德。
人從生下來,就被父母要求,被環(huán)境要求,被社會要求,要當一個“好人”,要正直、開朗、善良,最好每個人都是從同一個模子里澆筑出來的,至于個性,只是特點,除了無傷大雅的特點之外,其他方面能一樣最好,要當個好孩子,要當個好學生,出身社會之后要當個好社畜。
要學會不抱怨,要滿足外人對他的希望。
在合適的時間做合適的事。
否則就是異類,就應該被鄙夷。
蘇銘記起自己的讀書時候,同班有個女生因為發(fā)育的早,胸比其他女生大,就一直在被嘲笑,她就只能含胸駝背,妄圖遮掩,然后真就變成了駝背。
然后同學們又說她儀態(tài)丑陋。
有女生來了月經(jīng),男生會把她的衛(wèi)生巾從書桌里拿出來,滴上紅墨水,然后悄悄貼在她背后。
要合群,要統(tǒng)一,不要跟別人不一樣,不然就會被欺負。
蘇銘就老老實實的合群,當個所有人眼里的好孩子,好學生。
別人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所以他更加疑惑,云青岑是怎么長成現(xiàn)在這樣的?
他為什么可以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指責他嗎?
等蘇銘坐在云青岑家里的沙發(fā)上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問:“你就不怕嗎?”
云青岑正在房間找衣服:“怕什么?”
蘇銘:“被罵。”
云青岑:“被誰罵?”
蘇銘沉默了幾秒:“父母、朋友還有那些你不認識的人。”
云青岑剛要說話,蘇銘忽然說:“我知道你肯定會說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自己的人生是自己的,但沒有幾個人做得到。”
蘇銘低垂著頭說:“沒用的,每個人都活在別人眼里。”
年紀小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拍著胸脯說自己只為自己而活,我就是我。
但是再尖銳的性格都會被滿滿磨圓。
為了受歡迎,為了不被孤立,為了不被領(lǐng)導穿小鞋,一次妥協(xié)之后就是無盡的妥協(xié)。
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堅持到最后。
云青岑:“那是你的問題。”
云青岑伸了個懶腰:“我不在乎,我管他們?nèi)ニ馈!?br/>
蘇銘看著云青岑。
云青岑輕蔑地笑了笑:“我不在意一群臭蟲怎么看我。”
“在你眼里,他們跟你是平等的,所以你要接受他們的看法。”云青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但在我眼里,他們就是臭蟲,人為什么要聽蟲子的話?”
蘇銘愣了愣,他看著云青岑,眼底滿是茫然和震驚。
云青岑:“哦,對了,你在我眼里也一樣。”
蘇銘:“……”
蘇銘竟然笑了笑。
他之前對云青岑有怨也有恨,但是現(xiàn)在他對云青岑充滿了好奇,他不明白云青岑是怎么成長成這樣的。
因為蘇銘的長微博,這幾天網(wǎng)上熱鬧極了,各種陰謀論層出不窮,蘇銘的死忠粉們現(xiàn)在竟然這一個微博,開始為云青說話了,轉(zhuǎn)過頭去罵鄭氏。
“你們不是經(jīng)紀公司嗎?你們有責任和義務(wù)保護藝人吧?怎么現(xiàn)在出來擔責任宣布退圈的是蘇銘?!他是做錯了!那些吞錢的人就沒做錯嗎?!你們是不是覺得把蘇銘推出來就萬事大吉了?!”
“蘇銘退了,但我們不退,你們必須給一個交代!”
“原來你們的行業(yè)規(guī)則就是這樣的,我從字里行間沒有看到娛樂圈三個字,只看到了吃人。”
原身的微博下面全都是道歉。
倒是原身的公司,被攻擊的一塌糊涂。
還有人舉報原身的公司偷稅漏稅。
畢竟這種偷偷拿錢的公司,不偷稅漏稅才比較奇怪。
原本的粉粉黑黑,竟然都開始統(tǒng)一口徑了。
粉黑之間互撕是一碼事,但是偷錢?這太匪夷所思,也太讓人憤怒了。
云青岑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周愷打來的電話。
云青岑給蘇銘比了個噓聲的手勢,接起電話問:“周哥,怎么了?”
周愷在那邊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了。”
云青岑笑道:“怎么會?周哥幫了我多少,我心里有數(shù)。”
周愷:“蘇銘發(fā)的微博你看了沒?”
云青岑看了正在偷看他的蘇銘一眼,微笑著說:“看了。”
周愷:“公司現(xiàn)在正在被調(diào)查,估計之后會有很多問題,他們給你打電話,你把他們都拉黑了?換了手機號給你打也被你掛了。”
云青岑:“我看到是陌生電話,就掛了,你知道的,之前很多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
周愷在那邊嘆了口氣:“你跟公司的合同還有兩年。”
云青岑想了想:“現(xiàn)在證據(jù)都被蘇銘放出來了,我跟公司解約不用賠錢,是公司違反了合同,他們還要給我賠錢。”
“按照合同,好像是要賠我二十萬?”
周愷:“不太好拿,這種官司拖的時間長。”
云青岑笑道:“沒事,我時間多。”
周愷嘆了口氣:“我也準備辭職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也不能用辦交接。”
云青岑忽然問:“要不要來我這里工作?”
周愷有些吃驚:“你準備自己開公司?”
云青岑語氣很認真地說:“周哥,我說過,你幫過我,這份情我記得住,現(xiàn)在是我回報你的時候了,公司給你開多少工資,我給你開兩倍,有了業(yè)務(wù)能給你十分之一的提成。”
十分之一可不少,云青岑覺得自己大方極了。
周愷似乎被云青岑的話逗笑了:“你要開公司?”
云青岑:“怎么了?”
周愷輕咳了一聲:“沒什么,反正公司這幾天肯定會找你,你自己拿主意吧。”
云青岑:“好的,謝謝周哥。”
周愷還想說什么,最后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嘆息道:“云青,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云青岑十分“感性”地說:“周哥,人都是朝前走的,都會變。”
周愷:“你現(xiàn)在也好,自己強硬一點,就能少吃很多虧。”
云青岑又跟他寒暄了兩句,又成功給自己拉來了一個勞動力。
周愷是個善于跟各種人打交道的人,情商不低,比如他邀請云青岑共進晚餐,云青岑拒絕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提過,兩人失去聯(lián)系很久,云青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會翻舊賬,他很清楚自己在某個階段該做什么,也善于轉(zhuǎn)換自己的心態(tài)。
這種人是在什么地方都能混得開的人。
蘇銘坐在沙發(fā)上,聽完云青岑的電話之后,他不可思議地看著云青岑。
蘇銘:“你……”
云青岑微笑道:“知道你為什么活的比我累嗎?”
蘇銘搖頭。
云青岑:“因為我不給自己立牌坊。”
“你把牌坊背在背上,以為別人會因為這個牌坊高看你一眼。”
蘇銘咽了口唾沫。
云青岑朝他笑:“不過你這類人也很有趣。”
“一邊背著牌坊,一邊又覺得自己是被逼迫的。”
“你把牌坊放下,不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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