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手機的鈴聲打斷了邱月回憶。她拿出手機一看是陳建國打來的。“喂,丫頭。在哪兒呢?”一聲“丫頭”差點又把邱月的淚水叫出來。
“嗯,老墨呀,親愛的。我在八大處呢。”
“怎么,又上那兒整理什么思緒去啦?還是誰又惹著咱們丫頭了?”
“你唄,你上哪兒去了?好幾天了也不聯系。”
“天地良心,這幾天我給你發了三、四條短信你也不理我。我今天是急了,才直接給你打了電話。”
“是嗎?”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她,這幾天腦子都亂了,的確沒顧上看短信。
“回頭你查查吧。今天是怎么回事?聽語聲情緒不大對呀。”
“咳,這幾天我都快崩潰了。你怎么才來電話呀。”于是,她便把這幾天發生的事,以及她的心情一股腦的全部倒給了她稱作“老墨”的陳建國。
這個陳建國就是她的網上情人,之所以又叫他“老墨”,倒不是因為他姓墨。而是源于他事事有理,處處有理。甚至,明明是一些歪理也被他說得條條是道,讓你無言反駁,還得點頭稱是。用建國自己的話講:“我是得理不讓人,沒理也要盡量攪上三分。”氣的邱月對建國說“你就是個‘老墨’,屬墨索里尼的——總是有理。”于是乎,她便送給了J這個親切的昵稱——“老墨”。建國也是BJ人,原來是一名報社記者,但五年前,隨夫人去了濟南居住,如今成為自由撰稿人。別看他口口聲聲叫邱月“丫頭”實際上他才比邱月大不到兩歲。他卻總愛擺出老師,兄長的派頭來。邱月也著實欣賞、佩服、喜愛這位性格瀟灑飄逸,才思敏捷,文筆脫俗的男人。老實說,邱月從骨子里需要有力度的男人,她情愿接納和享受來自男人的力度。那種給她以安全,給她以信心,給她以支持,并給她以指導的力度。她曾把任教授與建國做過比較。任教授的力量是縱向的,自上而下的,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感。而建國是則橫向的,總是在她前面的,有一種拉拽的感覺。自從和建國相識她覺得自己的腳步都加快加大了。
“丫頭哇,問你個事兒。”
“什么事?你問吧。”
“這幾天是不是天天洗頭哇?”
壞了,這個壞東西又要給我‘刨坑’了。每當她聽到J說出這類讓她摸不到頭腦的話時,就知道自己不是要挨批就是要遭奚落。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是說你是不是這幾天洗頭洗多了,腦子進水了?”
“哼!壞老墨,我就知道你沒好話。人家心情都那樣了,你還欺負人家。”盡管這么講,可是她心里還是產生出一種幸福的期待。她知道,有他在壓在自己心頭的陰云一定會一掃而光的。
“那怎么辦呀?誰讓我一見到你就想欺負你的。”
“哼!壞老墨。”
“好了,不拿你打岔了。我是想說你現在犯了一個大錯誤。”
“大錯誤?”
“是呀,準確地講是個路線性的錯誤。”
“嗯,你就上綱上線吧,你不會說我是在走‘資本主義路線’吧?”
“別那么贊美你自己,你沒那么偉大。我是說你的思路錯了,在思維上走錯了道。傷感可以有,追思也可以有,遺憾都可以有。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可是你唯獨不應該有的就是——懊悔。”
果不其然吧,我就知道,我的什么心思一到他那兒,他十有八、九會另辟蹊徑,把你領到一條新的道上來,而且還是絲絲入扣,合情合理。讓你不得不服,這也
是我最喜愛他的特質之一。邱月一邊往山下走,一邊想著,腳步也變得輕松起來。看吧,接下來他準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第一,任教授的離世,是任何人都無法左右的。那是命,或者說是天意。我不是對你講過嗎,人的一生有兩樣東西你不能跟它斗,那就是天和命。天包括天意和大自然,命包括性命和命運。”
“我知道,你信奉道家學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就是嘛,那么第二,那位任教授之所以不肯把具體病情告訴你,即是有他的苦衷,也是他不愿給你增添無端的苦惱。這就是一個男人應有的‘度’。尤其是最后時刻,他沒有對你講實情,說明他不愿讓你看到他的像貌,要知道肝癌患者到了最后,脫型是很厲害的。幾乎可以用‘恐怖’二字來形容。我想,他是希望在你的頭腦中仍然保持最美好的形象。你今天的做法相當的正確,那在天之靈倘若有知的話,完全能夠了以欣慰了。”
“嗯,你說的這些我相信。”
“那你怎么能想到是在懲罰你呢?”
“我也說不好,當時,我鉆進死胡同了。”
“嗯,世上本無事,什么人自擾之?”
“——庸人。哼。你就別挖苦我了。”
“還有第三。‘逝者已去,生者自安’這句話與其說是勸說與安慰,不如說是提醒或是警示。升天的亡靈當他們邁過奈何橋,喝罷孟婆湯之后,將洗凈塵世間的一切恩恩怨怨等待超度。這是迷信的說法。按唯物主義的說法,一個人的去世,就是蕓蕓眾生中一個符號的消失,一個過程的結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因此,無論是從唯心角度,還是唯物角度來講。為這一大自然的規律而過度悲傷,甚至不能自拔。依我看這個人非癡即呆,你說不怪我說你腦子進水吧?”
一席話,說的邱月又好氣又好笑嬌嗔的罵道:“臭老墨,壞老墨。我知道我說不過你。”
“怎么樣,先說在理嗎?”
“嗯,在理。”
“想通了?”
“想通了,要不怎么說你是我的主心骨呢。”
“那怎么獎勵我?”
邱月偷眼瞄了一下四周,沖著手機吻了一下:“可以了吧?”
“這也太簡單了吧?我費了這么多口舌,您小姑奶奶就還以隔空一吻,這在用時上也不對稱呀。”
“那你說怎么辦?”
“兩個辦法。”
“那兩個辦法?”
“第一,現在坐飛機,到濟南來,親自給我一個香吻;第二,記在小本子上,有朝一日,秋后算總賬。二選一!”
“嗯,討厭。那還是記賬吧。”邱月很清楚,建國開出的兩個條件都是虛賬,不過是為了搏她一笑而已。
“咳,債多了不壓身,虱子多了不咬人呢。唉,你現在是往家走呢嗎?”
“是的,我已經到車站了。”
“那好,我現在去辦事,明天再跟你聯系,好嗎?”
“好的,拜拜!”
邱月掛斷手機,輕松地長出一口氣,她看了看手機,又抬起頭來望了望湛藍的天空由衷的,甜甜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