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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我從那個房門口帶走的人正是阿磊,他抱著我走近了他的房間,才把我放下來。
我的腳一落地,就聽到他的嘶吼聲,“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看到了什么?把你看到的全部忘記,聽到了沒,把你看到的全部忘記,全部都忘記,下次再也不要來這個地方,一步也不準走進來!”
阿磊的臉漲得通紅的,神色中帶著一絲抓狂的猙獰。
我被嚇住了,愣愣的看著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生氣。
“我……我是來給你送衣服的。”我怯懦的解釋著,然后顫抖著手臂,將洗干凈的襯衫遞給他,“我洗干凈了,一點也不臟了。你不要生氣,我以后再來不來了,也不會在跟著你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會兒,阿磊一直都沒接過襯衫。
他還是不想要嗎?
“我都洗干凈了,很干凈。”我落寞的垂下了眼,將襯衫放到房間里的木板床上后,就打算靜靜地離開。
“等一下。”阿磊突然的叫住我,他的胸口正一起一伏著,他不停地深呼吸,在開口,他的聲音已經變回之前一樣的平穩。的
阿磊先是問我說,“你剛才在那個房間門口看到了什么?”,然后又皺著眉搖了搖頭,在我面前蹲了下來。
阿磊深黑的眸子直直的望著我,跟我四目相對,“你聽好了,我無論你剛才看到什么,全部都要忘記,記住了沒有,全部都要忘記,一定也不準去想。”
“好。”我不知道阿磊為什么要跟我提出這個要求,只是他開口了,我就愿意去做。
阿磊露出一抹滿意的神色,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真乖。”
一面說著,他一面還從口袋里掏出了一顆糖,跟昨天的一模一樣,白色的。
阿磊將糖塞進了我的口袋里,說,“帶回去吃吧。”
我的腦海里只剩下昨天甜得化不開的糖果味,一時間竟然連在那個房間里的母親都忘記了。
在這時,從隔壁傳來母親的呼喚聲,“小沫,小沫,你還在嗎?快到這邊來。”
我抬著頭跟阿磊說謝謝,“是我媽在叫我,我要過去了,謝謝你的糖果。”
阿磊濃黑的眉毛又皺起來了,但是他不能再一次拉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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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穿著一條藍色的碎花裙子站在房間門邊,我剛走到門口,她就一把把我拉了進去了。
房間里,頭發花白的孫教授依舊坐在剛才的位置上,正瞇著眼睛看我。孫教授當時五十多歲,帶著一副鑲金邊的眼鏡,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但是瞇起來的眼睛里閃著嚴苛的利光。
我有點害怕孫教授的目光,側著身體躲在母親的身后。
“快,還不叫人,這是孫教授。”母親說著又扯了我一把,將我推了出去。
我畏縮著說,“孫教授,您好。”
母親搓了搓手,緊張的往下說,“孫教授,她就是我的女兒。”
孫教授點了點頭,笑著問說,“叫什么名字啊?”
“叫林……”母親剛想替我回答,但是孫教授一個眼神,她馬上閉了嘴。
“我叫林沫。”我回答說,雙手藏在身后,十根手指正緊張的扭在一起。
“幾歲了?”孫教授又問。
“十歲。”
“上過學了嗎?”
“沒……”
“上過上過。”母親連忙打斷我,“都是我在家里教的,也會寫字,唐詩也會。”
我在母親的要求下,背了一首李白的靜夜思,簡簡單單的四句話,母親明明教了我很多遍,但是我還是被的亂七八糟的。
母親在一旁瞪著我,眼睛里都快冒出火來了。
孫教授卻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還算不錯。就是林沫這個名字不好,不過既然是你媽給你取的,我也就不改了,就在加一個字,叫做林沫然。”
我茫然的還沒反應過來,母親卻突然的笑了起來,長年除了絕望和痛苦之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謝謝孫教授,謝謝孫教授。”母親激動著不停對著孫教授鞠躬,然后又拉著我說,“還不快跪下,對孫教授說謝謝,以后你就叫做林沫然了,沫然沫然,比小沫好聽多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要跪下,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改名字,但是由于是母親要求的,所以我都做了。
額頭重重的敲在地上,發出幾下悶聲。
“好了,起來吧,我是搞歷史學的,又不是封建時代,還磕什么頭啊。”孫教授如此說著。
母親這才讓我起來。
我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一輩子都記得母親那時的笑容,明朗的像春天里綻放的迎春花,彎彎的眼睛里甚至還有興奮的淚水,將歲月壓在她身上的愁苦都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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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和母親都被考古隊的人招為了臨時工,到那片所謂的遺跡上面搬東西,我很開心,因為這樣不僅可以跟著母親,還可以看到阿磊。
每次從阿磊身后走過,我的心就會不由自主的跳的好快好快。
快天黑的時候,我們結束工作回村子,可是明明是一路走來的,母親卻又不見了,我慌張的來回張望著,然而怎么找都找不到。
“媽……媽……媽……”我在村子里來回找著,沒找到母親,卻被李瘸子撞了個正著。
“呵呵,找你媽呢?”李瘸子冷笑了兩聲,天色昏暗,沒有多少光線,他的臉顯得更加的恐怖,“我也是到了八輩子霉了,怎么會取了你媽這個臟東西,還生了你這個小東西。”
我哆嗦的想要逃,李瘸子卻伸手更快,他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衣領,用力的往上提著。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不停的掙扎,但是衣領就卡在我的喉嚨上,我的腳都離地了,連呼吸都喘不上氣。
“你再逃啊,你再躲啊,上次有那個外地人救了你,你以為這次還有這么好的運氣嗎?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李瘸子因為憤怒而凸出來的眼珠子,就跟一頭黑狼的綠眼睛一樣,滲著陰險。
我被他抓在半空中,只有腳能撲騰撲騰幾下,然后用力的一個挺腰,我的雙腿就踢在李瘸子的腰上。
李瘸子站不穩,踉蹌的往后退,手也松開了,我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根本顧不得痛,一落地,就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撒開腿就跑,身后出傳來李瘸子的怒吼聲,“叫你跑,下次要是被我抓到了,老子直接掐死你。”
我要逃,逃的越遠越好。
但是村子就那么點大,我還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砰!
沒跑上一會兒,我就撞到了一個人,四腳朝天的摔在了地上。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要回家,我不能回家。”我神志不清的求饒著。
突然的,黑暗中多了一縷亮光。
阿磊打開了手電筒,直直的罩在我的臉上,他不悅道,“怎么又是你。”
我噗嗤噗嗤的喘著氣,卻說不出話來。
阿磊手里的手電筒晃了晃,亮光掃過我剛剛磕破了的膝蓋,“起來,我帶你去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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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被李瘸子嚇破了膽,我根本沒感覺到痛,等到了阿磊的房間里,當他拿著酒精清理流血的傷口時,我痛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很痛?”阿磊抬頭瞄了我一眼。
我連忙松開皺起來的眉毛,飛快的搖頭,“不痛。”然而我的謊言并沒有撐上幾秒,當他把紅藥水抹上去的時候,我“斯——”的重重的抽了一口氣。
燈光下,我看著阿磊的側臉,恨不得時間可以永遠都停留在這一刻,我可以跟他靠的這么近,可以一直都看著他。
但是看著阿磊把藥水和棉花收起來,我就知道美好的時光結束了。
我慢吞吞的從凳子上下來,晃晃悠悠的不想離開。
在這個時候,阿磊將兩條凳子靠在一起,在中間放上一塊木板,又拿了一條被子出來。
“你這是要干什么?”我問說。
“你晚上打算不睡覺了嗎?還是你可以坐著睡?”
“這……這是給我睡的?”
“不然呢?”阿磊揚了揚眉,“你又不能回家,除了我,還有別人會收留你嗎?”
我搖著頭,雙眼卻越來越亮。
那個晚上,我躺在簡陋的床板上,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下去,蹭了蹭被子,我仿佛聞到了被子上有阿磊的氣味,不禁抱的更近了一些。
原來我在那么小的時候,就會了這樣癡漢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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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幾天,我會白天跟著考古隊做零時工,晚上等天黑了就躲進阿磊的房間里睡覺。
然而這樣幸福的日子并沒有堅持多久。
一個星期后,考古隊宣布要離開村子,因為根據他們判定,這個所謂的遠古遺跡不是真的,只是幾座孤墳而已。
考古隊要走了,也就是說村民的工作沒了,村子里瞬間變得哀聲哉道的。
考古隊要走了,也就是說阿磊也要走了,我心里比金花離開的時候更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