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假假真真。</br> 剛剛離開幻境的云霄三姐妹,并不知道自己原本身在幻境,而此刻已經離開了幻境。</br> 雖然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但是她們腦海中印刻的,都是火靈圣母凄婉而死的一幕。</br> 心心念念,都是公明哥哥被魔女喜兒吸干,在魂飛魄散時,向她們望來的那一眼,凄涼、悲痛、不舍得、放不下……反復回想的,都是金靈圣母被穿了琵琶骨,懸吊于碧游宮大殿之上的慘烈情景。</br> 所以,甫見陳玄丘,被憤怒的烈焰所籠罩的三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瘋狂的撲擊。</br> 陳玄丘面對瘋狂的三霄,越打越是無力。</br> 因為三霄的戰力,竟在這戰斗中不斷提升,最后竟恢復到了昔日水準。</br> 只是境界有些不穩,是憑著強烈的殺意和無盡的怒火,支撐著境界的恢復。</br> 恢復全盛時期修為的三姐妹同時出手,陳玄丘對她們又不能下殺手,就只能到處亂竄,仿佛喪家之犬。</br> 最后還是喜兒老佛爺發了話。</br> 喜兒要主持這么龐大的一個幻境,從陳玄丘帶著三霄去抓金靈和趙公明,與諸天星君大戰、開啟金鰲島封印,占據碧游宮、虐殺截教弟子……時間跨度、空間跨度、出場人物,都太多了。</br> 這樣一個大型幻境,陳玄丘制造不出來。</br> 只有喜兒的十核大腦,才能營造出來,并保證十分的逼真。</br> 可是這負荷對喜兒來說,也是巨大的,哪怕她之前服過天菁石乳,滋養元神的無上寶物,也有些吃不消。</br> 此時幻境又是被三霄強行破滅的,她實在沒有力氣起身了。</br> 因此,在陳玄丘被痛毆的時候,她就只能懶洋洋地半躺在那里,小手托香腮,看著陳玄丘挨打,看著陳玄丘飆血,看著陳玄丘被三霄摁倒在地,舞著金蛟剪撲上來,要閹了他,這才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你……把……火靈,喚來,就行……啦……”陳玄丘左肩被瓊霄死死地咬著,右臂被云霄咬牙切齒地扭著,碧霄舉著個大剪刀就刺了下來。</br> 陳玄丘慌忙把屁股一扭,“咔嚓”一聲,金蛟剪剪了個空。</br> 這時喜兒的話才幽幽傳來。</br> 為什么要召喚火靈?</br> 陳玄丘不明白,不過還是馬上照辦,意念一動,腰間紫金葫蘆中,小千世界意志就把火靈圣母強行送了出來。</br> 火靈裹著一條浴巾,上邊露著晶瑩圓潤的香肩,下邊露出一條粉光致致的大腿,坐在陳玄丘肚子上,一手拿著蔻丹瓶兒,一手拿著小粉刷子,正保持著涂腳趾甲的姿勢。</br> 她露出的一小截胸脯兒,粉嫩玉潤的。</br> 突然環境一變,她就杵在了三霄面前,火靈的臉兒都黑了。</br> 她還沒有發現,屁股底下坐著的軟軟的東西,是陳玄丘的肚子。</br> 火靈“死而復生”,一下子就把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三霄震驚得清醒過來。</br> 然后,三霄和火靈就開始了一段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br> 陳玄丘不時插嘴,用他那吐字清晰、中正平和、因為肚子被人坐著,所以胸腔共鳴特別明顯的播音腔進行著解說。</br> 三霄終于明白,她們所經歷的噩夢,真的就只是一個噩夢而已。</br> 陳玄丘不是敵人,他只是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刺激她們的情緒,喚醒曾經的她們。</br> 陳玄丘終于被放開了,他立刻逃進了臥室,此時太狼狽了啊,下體衣服被剪了個大洞,直往里灌風,鼻子還在流血。</br> 庭院里,三霄和火靈圣母繼續問著彼此的情況。</br> 火靈圣母現身說法,我們沒有受虐待啊。</br> 我們被圣教立為圣使,享受了香火。</br> 我們所有被擄來的人,現如今都在圣教的圣使殿中居住。</br> 你們看啊,我剛剛由八個侍女侍奉著沐浴結束,正涂腳趾甲哩。</br> 三霄姐妹面面相覷,那夢實在是太真實了,雖說此時已經知道都是假的,可還是無法完全分清真實與幻境。</br> 火靈圣母通過對話,業已知道陳玄丘對三位師叔做了什么。</br> 火靈啼笑皆非,忍不住吐槽道:“三位師叔,不應該啊你們,別的不說,你們還是處子之身,這……你們自己都看不出來?</br> 怎么就會上當呢。”</br> 云霄很羞窘:“實在是因為,那幻境太真實了。</br> 我走進大殿,看到金靈師姐從空中滴下的鮮血時,甚至嗅到了血腥味兒……”碧霄滿臉通紅,期期地道:“就是的嘛!我……我倒是覺察出自己還是處子……可我以為那是因為他小嘛。”</br> 瓊霄連連點頭:“就是誒,小的跟牙簽兒似的,他還恬不知恥地說他很大,讓我忍一下……”陳玄丘洗了臉、換了衣服,剛從房間里出來,一聽這話,臉都黑了。</br> 陳玄丘撲過去,一把掐住喜兒的脖子:“臭喜兒,你究竟給我造了個什么夢啊。”</br> 喜兒垂死掙扎:“你管我,反正我成功了,你這是恩將仇報,你這是兔死狗烹!”</br> 陳玄丘掐不下去了,氣得捶地:“天吶!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br> 三霄神色不善地看向喜兒。</br> 陳玄丘立即高舉雙手,正色說道:“三霄道友,在下別無他意。</br> 只是檢查出三位姑娘這無數年來,被人有意針對,傷損了你們的膽魄、氣魄、沖天魄,三魄受損,失魂落魄,才變得懦弱膽小,希望用劍走偏鋒的手段治愈你們。”</br> 三霄想起那如真實一般的夢境中,陳玄丘對她們的所作所為,不禁面紅耳赤。</br> 陳玄丘道:“可是,為了避嫌,我創造出天狐幻境后,就脫離了幻境。</br> 幻境中的一切,我都完全沒有感知,是由喜兒主持幻境,并在幻境中造夢的。”</br> 喜兒氣道:“你這是在撇清自己嗎?</br>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看你把我累的……”這時,人影兒一閃,鄧嬋玉也出現在眾人面前。</br> 她去葫中世界陪伴父親,因為火靈圣母突然被小千世界意志送了出去,引起了圣山上一片騷動。</br> 鄧嬋玉便急急返回,察看出了什么問題。</br> 一見三霄并肩而立,氣勢如虹的模樣,鄧嬋玉便又驚又喜。</br> “咦?</br> 你們果然恢復了?</br> 這幻境計劃,居然真行得通呀。”</br> 她知道陳玄丘針對三霄的計劃,看她們此刻的精氣神兒,這明顯是已經恢復了。</br> 三霄看見鄧嬋玉,卻是猛然想起了幻境中的一幕。</br> 瓊霄馬上道:“原來是嬋玉姑娘,那幻境之中,還有你呢。”</br> 鄧嬋玉一聽,大感新奇,笑問道:“居然還有我?</br> 這么好玩的嗎?</br> 我在幻境中,是什么樣子啊?”</br> 碧霄撇嘴道:“你在幻境中,就是一個小女奴啊,跟在喜兒屁股后邊,像小狗兒似的爬來爬去的那種。”</br> 鄧嬋玉的臉登時就黑了。</br> 瓊霄道:“可不,喜兒在幻境中,是一個女王啊,她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接受我截教同門的膜拜,當時你就跪在她面前,像小狗似的舔她的腳。”</br> 鄧嬋玉的臉開始發紫,紫得像茄子一樣。</br> 一向溫柔,成熟的大姐云霄點了點頭:“嗯!兩個妹妹說的對!”</br> 鄧嬋玉嗖地一下,轉身看向喜兒,左右手向外一探,唰地一下,兩手中便各多了一枝冥界斷腸花。</br> 外形是斷腸花,實質上仍是她百發百中的五光石。</br> 喜兒不裝死了,爬起來就跑。</br> 三霄雖然窘迫難為情,可畢竟是因為喜兒,才幫她們修復了三魄,恢復了她們昔日的膽氣與自信。</br> 上前打她一頓?</br> 一向恩怨分明的三霄干不出來。</br> 可鄧嬋玉不一樣啊。</br> 喜兒一邊逃跑一邊大喊:“我只是在夢里過把癮啊~~啊!”</br> 一枝斷腸花準確地打在她左邊的屁股蛋子上。</br> 喜兒一個踉蹌,屁股好痛,半邊身子都木了。</br> “夢里想想都不行嘛,我也是有個夢想的人啊~~啊!”</br> 喜兒右屁股蛋子又挨了一石頭。</br> 鄧嬋玉下手還是有分寸的,只往肉多的地方打,力道也有所收斂。</br> 喜兒趴到了地上,掙扎著往屋子里爬。</br> 鄧嬋玉氣勢洶洶地追了上去。</br> 三霄看到了喜兒的狼狽樣兒,不禁相視一笑。</br> 但一笑之后,忽然淚如泉涌。</br> 她們不由自主地擁抱到了一起,放聲大哭。</br> 之前種種,歷歷在目。</br> 聽陳玄丘方才一說,她們已經意識到,的確是有人刻意針對她們,在無盡歲月中,專門通過行為、言語、暗示,各種的手段,打擊、傷害她們的精神,最終成功地把意氣風發的云霄三仙子,變成了唯唯喏喏、逆來順受的三個精神女奴。</br> 想起之前三姐妹的樣子,她們又是心酸、又是難過,萬千委屈,都化作了淚水,傾瀉而出。</br> 陳玄丘站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只覺欣慰無比。</br> 許久,當三霄的情緒終于平靜下來,拾袖拭淚的時候,陳玄丘微笑道:“恭喜三霄仙子,終于做回了自己。”</br> 陳玄丘伸出一只手,手中舉著一只白玉瓶兒,瓶中有牛奶一般的乳液。</br> 陳玄丘道:“這是天菁石乳,滋養元神的無上妙物,三位姑娘不妨及時服下,以穩固你們剛剛恢復的修為境界。”</br> 那天菁石筍中的乳液,是喜兒給陳玄丘的那一半。</br> 他當時根本沒有喝,而是以偷龍轉鳳的手法,倒進了一只玉瓶兒。</br> 云霄看著陳玄丘,心情很復雜。</br> 要說恩,再沒有比陳玄丘給予她們三姐妹恩情更大的人了。</br> 唯其醒來,才知道曾經渾渾噩噩的自己,是多么的凄慘可憐。</br> 如果不是陳玄丘喚醒了她們,她們就是走肉行尸,生不如死。</br> 可是,一想到那幻境中他對待自己的種種,云霄又說不出的難為情。</br> 陳玄丘不知道夢境中的具體情況,她們卻是感同身受啊。</br> 固然,肉體上,她們并不曾遭受過什么。</br> 可肉體,不過是聲、色、味、觸的制造和感應器官。</br> 最終這一切,是要傳遞給那肉體的元神,由它來接收種種感覺,做出種種反應。</br> 幻境中,她們只是越過了肉身這一步,直接讓她們的元神感覺了這一切。</br> 所以,你說沒經歷過吧,其實也是經歷過了的,很難堪啊!偏生,陳玄丘自己是毫不知情的。</br> 他很無辜、他對她們恩重如山,她們還能說什么呢?</br> 云霄紅了臉,輕輕垂下頭去。</br> 曾經在幻境中讓她羞憤欲死的一切,因為心境的轉變,現在都化作了令人耳熱心跳的羞窘。</br> “謝……謝過公子,公子大恩,三霄姐妹,沒齒難忘。</br> 這等寶物,愧不敢受……”陳玄丘道:“此物,于我用處不大,但對你們三人穩固修為來說,卻很重要。</br> 明日,就有一場大戰,我還要仰仗三位姑娘大展神威。</br> 這天菁石乳,給了你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所以,請不要客氣了。”</br> 云霄躊躇了一下,才羞低著眉、斂著眼眸兒,低聲道:“那么,就謝過陳公子了。”</br> 云霄接過玉瓶兒,自己抿了一小口兒,又將瓶兒遞給瓊霄。</br> 瓊霄抿了一小口兒,卻將剩下的一大口又遞給了碧霄。</br> 三霄果然姊妹情深,碧霄年紀最小,一直是受著兩位姐姐寵愛的。</br> 碧霄將瓶中石乳一口灌下,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精神之力似乎變得無比充沛,仿佛忽然晉升了一個大境界,又或者美美地舒泰地歇息了一晚。</br> 真的是好東西誒。</br> 碧霄不舍地將瓶口兒倒立,對著自己的嘴巴。</br> 吧嗒……最后一滴。</br> 看著垂掛在她唇邊的那滴乳白色液體,再看到她嫩紅的舌尖靈巧地探出,一抿。</br> 這一幕,怎么這么熟悉呢?</br> 云霄和碧霄不期然地想起喜兒曾經的一幕,啊!原來當時是……她們知道自己當時是誤會了,然而,腦海中卻因此迅速浮現出了許多她們在幻境中經歷的少兒不宜的畫面。</br> 那都是喜兒那個小魔女在夢境中營造的。</br> 可陳玄丘毫不知情。</br> 因為陳玄丘不知情,又是她們的大恩人,所以她們竟然覺得……陳玄丘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竟然對他產生了愧疚。</br> 陳玄丘看著三霄喝下天菁石乳,雙手一伸,混元金斗便出現在手中,他已抹去了自己對混元金斗所下的一系列禁制。</br> “三霄歸來,那么,該物歸原主了。”</br> 這是……我們的混元金斗!三霄姐妹伸出顫抖的雙手,緩緩接過混元金斗。</br> 啊!明明在幻境中,我們是被蹂躪、作踐的人兒,可是現在更覺得對他虧欠良多了是什么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