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陳玄丘化身為鬼公子的,只有他身邊幾個人。</br> 所以,陳玄丘不能回四方困金城。</br> 不過,那銅棺就是一個居處,外邊雖有九條巨大的骨龍拖曳著,可在這漫無邊際的空域中,也不過如同沙海中的一粒塵埃。</br> 此刻,那九條骨龍就拉著銅棺,緩緩飄游在虛空之中。</br> 銅棺之內,仿佛屋舍一般,劃分出了不同的活動區域。</br> 銅棺內側,自然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不至于昏黑一片。</br> 一間類似于花廳的房間,陳玄丘正在擺弄著桌上的三個百寶囊。</br> 這是火靈圣母、羅宣和卞吉的百寶囊。</br> 旁邊還擱著火靈的太阿雙劍、杵著卞吉的方天畫戟和羅宣的五鳳朝陽刀。</br> 這口刀還是羅宣一身法寶被收,只能隨意拿來取用的一件普通天兵,放在凡間算是一件寶物,在天界卻不算什么了。</br> 喜兒一身女仆裝,托腮跪坐在矮幾旁的蒲團上,兩眼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道:“快看看,快看看,都有些什么好東西。”</br> 這三人都是被陳玄丘搜刮過一遍的人了,身上哪還有給力的法寶。</br> 陳玄丘將三人的百寶囊中東西傾倒出來,嘩啦啦的不只堆滿了一桌子,很多還滾落在了榻上。</br> 喜兒興沖沖地撥拉了半天,嘟起了小嘴兒。</br> 喜兒不開心地道:“就沒一樣好東西,真叫人……咦?”</br> 喜兒忽然眼睛一亮,從那堆東西中拿出一個竹筍一樣的東西。</br> 那東西的樣子根本就是一棵竹筍,只是質地卻是白玉的,似乎是以玉石雕成。</br> 陳玄丘看了一眼,道:“這是什么法寶?”</br> 喜兒笑瞇瞇地道:“這不是法寶,這是一件大補之物。”</br> 她屈指在那玉筍上輕叩了幾下,又搖了幾搖,里邊傳出嘩嘩水聲。</br> 喜兒展顏道:“果然是它,這是天菁石乳。”</br> 陳玄丘道:“天菁石乳是什么東西?”</br> 喜兒道:“天菁石乳是天界星辰中特產的一種石中乳。</br> 你不是去偷過天一神水么,那天一神水就是從天河之根的石乳中誕生的,不過那是生命之泉,可以用來衍生大造化,所以是天界十大石乳之首。</br> 而這天菁石乳……”喜兒搖了搖石筍道:“它在天界十大石乳中排名第九,卻是一種養魂圣物。</br> 這東西不是雕出來的,是天生長成這般模樣。”</br> 陳玄丘喜道:“那好極了,你最強大的就是精神力,這石乳可以滋養神魂,你就服用了吧,你的神魂力量越強大,力量便也越大。”</br> 喜兒笑瞇瞇地道:“嗯!”</br> 她隨手抓起一口太阿劍,在那筍尖兒開了一個洞,剛要仰脖子喝那石乳,玉筍都湊到嘴邊兒了,忽然一頓,遞與陳玄丘道:“你們天狐一脈的心月輪,也是神魂所化呀,也是神魂越強大威力便越大,還是你喝吧。”</br> 陳玄丘搖頭道:“我的功法技能又不只一種,你卻不同,還是你喝吧。”</br> 喜兒道:“別婆婆媽媽的,一人一半好了。</br> 給!”</br> “這……好吧。”</br> 陳玄丘搖頭苦笑一聲,接過玉筍,仰起了脖兒來。</br> 那玉筍石壁甚厚,里邊所蘊含的筍液其實并不多。</br> 陳玄丘小小地抿了一口,只覺一種醇醇的奶香,卻又不似真正的牛奶一般濃郁。</br> 味道淡淡的,卻是一樣的口感絲滑。</br> 外邊,云霄三姐妹遲遲疑疑地走到了花廳門口。</br> 三人似乎有什么事的樣子,卻都不敢叩門,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躊躇不前。</br> 這時就聽里邊傳出喜兒聲音:“只要你夠強大,那就行了嘛,那樣的話,我就不用賣力氣啦,我什么也不用干,還能坐享其成,多舒服!嘻嘻。”</br> 云霄被碧霄推了一把,剛剛鼓起勇氣要叩門,一聽這話,抬起的手指頓時僵在門前。</br> 呃?</br> 里邊兩人……在做什么?</br> 陳玄丘又抿了一小口,感覺里邊的石乳當真不多,喜兒雖然把那天菁石乳推給他,可那眼巴巴的樣子,分明饞的很。</br> 陳玄丘便把玉筍遞了過去:“都是你的了,全喝光!”</br> 喜兒連忙擺手道:“哎呀,不要啦不要啦,我胃口很小的,可喝不下。”</br> 陳玄丘道:“這才多少你就喝不下了?</br> 不許找借口,快喝,一滴都不許溢出來。”</br> “真的不要啦,你多……唔,唔……慢點兒,快嗆死我啦……咳咳咳……”然后便傳來“咕咚咕咚”的吞咽聲,瓊霄和碧霄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已經有了經驗”的云霄,卻是騰地一下,臉都紅了。</br> 有經驗?</br> 也不知道喜兒造夢師在幻境里都調教了她些什么。</br> “唔唔,你不要硬塞啊,人家嘴巴那么小,酸死了啦,你別摁我的頭,我自己喝。”</br> 花廳里,陳玄丘生怕喜兒推卻,一手舉著玉筍,一手托著喜兒的后腦勺,開始硬灌。</br> 喜兒打開陳玄丘的手,將筍尖兒從嘴里拔出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br> 不過,這么好的滋養神魂的寶物,陳玄丘卻把大部分讓給她,喜兒心里還是美滋滋的。</br> 喜兒舉著玉筍,張著小嘴,直到那玉筍內的石乳全都淌光,還張著嘴巴,等那最后一滴落下來,這才抿了抿嘴巴,道:“喏,人家一滴沒剩吧,嘻嘻。”</br> 陳玄丘滿意地一笑:“這是大補之物,你去休息一下吧,好好消化消化。</br> 我點收一下戰利器。”</br> “嗯!”</br> 喜兒甜甜一笑,又向榻上那堆東西看了一眼,微微露出遺憾的神色。</br> 擄了三個神君,戰利品中就只有一棵天菁玉筍對她有些用處。</br> 其實她看著鄧嬋玉和龜靈、惡來等人一身的法寶,也是眼紅的很呢。</br> 她雖然是出身紫霄宮,原本卻只是紫霄宮里的一只遛達雞,哪有機會得到什么寶物。</br> 陳玄丘看到了她眼中的遺憾之色,不禁微微一笑,袖子一翻,幾件東西便落到了喜兒手上。</br> “跟著我的人,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他。</br> 喏,這幾件法寶,送給你了。”</br> 四肢酥、捆仙繩兒、六欲迷迭寶幢、七情碗……陳玄丘送出法寶,都是考慮使用者的戰斗特長而定的。</br> 這四肢酥、六欲迷迭寶幢、七情碗,都是神魂、意念、情緒方面可以發揮作用的法寶,正適合喜兒這種精神力強大的妖仙使用。</br> 至于那捆仙繩兒,她用迷情亂志定魂類法寶制住對方時,總要有件法寶用來拿人呀,所以一并給了她。</br> 喜兒大喜過望,這四件法寶,現如今都已不是原來的模樣兒了,經過吉祥的妙手改造,這幾件寶物,比原來還要更具賣相。</br> 比如那七情碗,原本是個貌不玉驚人的黑陶大碗,可現在卻像是用黑曜石整體打磨而成的一只小碗,烏光閃閃,十分漂亮。</br> 但是這些法寶的威力卻與原來一模一樣。</br> “這……這幾件寶貝,都給我了。”</br> 陳玄丘道:“那是自然。”</br> “哎呀,我愛死你了。”</br> 喜兒小狗似的湊過去,在陳玄丘頰上吻了一下,結果一吻之下,自己的臉蛋兒先紅了。</br> 陳玄丘下意識地躲了一下,這小丫頭,嘴角還有沒抿干凈的石乳呢,就跟小狗兒似的亂舔。</br> 陳玄丘嫌棄地道:“去吧去吧。”</br> 喜兒嘻嘻一笑,捧著那些寶貝就從榻上站了起來。</br> 門外,云霄覺得此時應該不是求見的好時候,她正想帶著兩個妹妹溜之大吉,門“吱呀”一聲,開了。</br> 喜兒一身小女仆裝,甜美的臉蛋兒暈紅著,手里捧著四樣法寶,唇邊掛著一滴奶狀物,兩腿似乎有些走路不便利的樣子,蹣跚地從門里走出來。</br> “咦?</br> 你們是要見老爺么,快進去吧。”</br> 此刻喜兒心情大好,所以對三姐妹也很友好。</br> 喜兒因為跪坐太久,腿有點麻。</br> 可她著急回房間去擺弄自己得到的幾樣寶貝,所以呲牙咧嘴的,仍是往外走。</br> “嗝兒~”喜兒打了個奶嗝兒,喃喃自語地道:“看著量不多,吃下去卻好撐啊,胃里暖暖脹脹的。”</br> 云霄想到了自己不堪受辱的一幕,一張臉燙得都快可以煎雞蛋了。</br> 碧霄和瓊霄雖然是個雛兒,可她們受封“感應隨世三仙姑”,常與凡塵打交道,也不是任嘛不懂的傻姑娘。</br> 呆呆地看著喜兒撇著雙腿,掛著一臉傻笑蹣跚走出,還拾起袖角兒,擦了擦她唇邊的奶痕,碧霄和云霄一臉古怪的神氣。</br> 三霄姐妹的汗毛豎了起來,她們本想向陳玄丘確定一下火靈圣母和羅宣兩位同門的安全,可現在她們只想走,逃得越遠越好,千萬別給陳玄丘看見。</br> 此時的陳玄丘在她們心中,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大魔頭,還是一個大淫魔。</br> 不料,陳玄丘在房中已然聽到了喜兒與她們的對話,陳玄丘的聲音傳來:“進來吧!”</br> 三霄驚得肝兒一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瓊霄和碧霄畏畏縮縮地躲到了云霄的背后,推著她先邁一步,哆哆嗦嗦地走進了花廳。</br> ……天河水畔,大戰已接近尾聲。</br> 遠處,天河一方已經在鳴金收兵,大批的天兵潮水般退卻,但是他們卻沒有同步知會趙公明一方,等于是把趙公明一方的側翼,暴露在了九天玄女一方的面前。</br> 這本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只好九天玄女的大軍立即向這邊發起側翼攻擊,趙公明一方將損失慘重。</br> 可是,無名這位主帥正在棲月小筑“埋地雷”,根本不在中軍大帳。</br> 可笑的是,中軍將校們竟然也沒有發現他們的主帥已經離開了中軍,因而錯失了良機。</br> 一見對方收兵,他們沒有趁機向遲了一步的趙公明等人發起側翼攻擊,反而追殺了上去,只是追到河邊,因為水性弱于天河水軍,這才止步。</br> 而西方佛兵人數較少,一見那邊兩軍止戰,懼留孫也想及時撤腿,可是十六羅漢卻被趙公明的二十四顆定海珠困住,退不下來了。</br> 趙公明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方的三位神君被那鬼公子抓走,當真是怒發沖冠。</br> 可他奈何不了懼留孫,懼留孫卻也奈何不了他。</br> 只是混戰之中,懼留孫與其他星君對上了,現在正有六位星君走馬燈般與懼留孫混戰,懼留孫以一敵六,雖然不落下風,卻也無法脫身。</br> 而趙公明卻是救下被十六金身羅漢打傷的兩位星君,憑借他的定海神珠,一個人困住了十六尊羅漢。</br> 趙公明這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經過燃燈的祭煉,威力較之當年還要厲害。</br> 趙公明在師姐金靈圣母幫助下,已經將燃燈加在定海珠上的禁制解除,重新成為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的主人,這威力大增的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倒是成全了他。</br> 二十四顆定海珠將十六尊金身羅漢團團圍住,怒發沖冠的財神爺騎著黑虎,一手持金鞭,一手握著金元寶,在十六尊金身羅漢中間殺進殺出,悍勇無匹。</br> “今兒你們一個都別想走,統統納命來!”</br> 眼見十六尊羅漢要退,趙公明獰笑一聲,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同時發威,巨大的鎮壓之力不僅令得十六羅漢動作遲緩,更是將他們的神魂也禁錮在了金身之內,不得逃逸。</br> 隨后,趙公明左手金元寶望空一拋,登時天降元寶。</br> 一只只巨大如船的金元寶,呼啦啦如雨點一般從天而降,砸向十六尊金身羅漢。</br> 饒是十六羅漢自詡有金剛不壞之身,也被砸得鏗鏘作響。</br> 一個閃避不及的金身羅漢,腦袋被一錠船兒大小的金元寶砸個正著,噗地一下,腦袋就扁了,因那元神已被禁錮,登時身魂俱滅。</br> 趙公明黑著臉,紅著眼兒,騎著黑虎,嗚呀呀地大叫著從十六羅漢中間穿過,一口金鞭左右翻飛,頃刻間連殺三尊羅漢。</br> 那黑虎向前一撲,又把一個剛被金元寶兒砸塌了肩膀的羅漢一口吞下。</br> 羅漢大陣頃刻瓦解,十六羅漢只剩下十一羅漢了。</br> 懼留孫、馬元和毗盧看在眼里,痛在心頭,怒聲大呼道:“趙公明,你該死啊!”</br> 奈何他們三人被眾星君死死纏住,一時卻脫身不得。</br> 趙公明哈哈大笑,揮舞著金鞭,殺向七零八落的其余眾羅漢,大吼道:“不是爾等,吾那師侄安能為妖魔所趁。</br> 十六羅漢,你們就為我師侄殉葬吧,一個也別想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