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遲疑地反問道:“龍吉殿下,你可知道,我如今是在與天庭作對,是要推翻令尊這天帝之位?”</br> 龍吉公主嫣然道:“當(dāng)然知道。</br> 若非如此,我為什么想幫你呢?”</br>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公主啊。</br> 陳玄丘的眼珠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又道:“不管如何,你總是帝女,身份高貴。</br> 真?zhèn)€換了天地,你也就不是公主了,什么事,值得你做出這般決定?”</br> 陳玄丘沒有急著問,她要送自己什么大功勞。</br> 如果不能弄清楚龍吉公主真正的立場,以及她這么做的動機(jī),她說什么能信?</br> 龍吉公主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可知,我是昊天之女?”</br> 龍吉公主竟直呼其父名諱。</br> 陳玄丘點(diǎn)了點(diǎn)頭:“何人不知?”</br> 龍吉公主臉色有些慘淡,緩緩地道:“但我,卻不是昊天與瑤池陰陽和合而孕育。”</br> 陳玄丘眉頭一皺:“這是什么意思?”</br> 龍吉公主道:“瑤池金母,乃紫霄宮前一株仙草,吸收了世間第一縷西華至妙之炁所化,故配位西方,為洞陰之主,故稱金母。”</br> 陳玄丘聽著,沒有打斷她的話,龍吉公主顯然不是要跟他談天說古,一定還有下文。</br> 龍吉公主緩緩地道:“而我,卻是第二縷西華至妙之炁所化!”</br> 陳玄丘眉頭一挑,這么說,龍吉公主根本不是瑤池金母所生的后嗣了。</br> 龍吉公主道:“而實際上,我才是世間第一縷西華至妙之炁。</br> 當(dāng)年道祖鴻鈞以無上法力,強(qiáng)行將尚未成熟孕育仙胎的西華至妙之炁抽取出去,注入那棵靈值,化形為童子,命名瑤池。</br> 而我,則是殘留的西華至妙之炁又歷無數(shù)歲數(shù),才終得圓滿,化形為人。”</br> 陳玄丘神色一動,道:“這么說來,瑤池金母,卻是搶了你的機(jī)緣?”</br> 龍吉公主道:“不錯!我與瑤池金母,本屬同源,只是分了先后。</br> 可她終是摻雜了其他,不比本宮乃至純西華之炁,唯恐我會奪了她的位子,所以,我甫一化形,她便收了我為女兒,定了母女名份。”</br> 陳玄丘這才知道,龍吉的出身,竟然還有這般緣由。</br> 龍吉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之色,道:“你真以為,堂堂天帝之女,需要在蟠桃會上向諸仙奉酒?</br> 你再想想,天帝之女在蟠桃會上要做出何等無禮行徑,才會被貶下凡?</br> 是往圣人臉上潑了酒水,還是當(dāng)眾袒衣露體,損了天顏?”</br> 陳玄丘動容道:“難道……”龍吉公主道:“不錯!我與昊天,并無血緣關(guān)系。</br> 而我至純西華之炁化形,天生就對昊天這等昊大元?dú)馑`具有吸引力。</br> 瑤池雖然搶先一步,認(rèn)了我做女兒,卻也難消昊天覬覦之心。</br> 瑤池察覺不妥,才尋個理由大發(fā)雷霆,貶我下界。</br> 至此,她仍不放心,所以,她又逼我下嫁凡間煉氣士洪錦,徹底斷了天帝念想,卻也把我坑到了谷底。”</br> 龍吉公主眼圈泛紅了,慘笑道:“哈哈哈,天帝之女啊,以上仙之體下嫁凡人之軀。</br> 我又是站在天命所鐘的西岐一方,立下許多功德,結(jié)果卻成了封神榜上人。”</br> 兩行清淚從她如玉的臉頰上緩緩流下:“上了封神榜也罷了,受封的,卻是一個小小的紅鸞星君。</br> 陳元帥,你可知,那紂王為天道所棄之人,封的是天喜星。</br> 從此,天庭再無恣意歡樂的龍吉公主,卻多了一個自家婚姻不幸,卻要看紅塵男女結(jié)合的紅鸞星君。</br> 我堂堂天帝之女,又是自始至終站在天道一邊,受封的卻是紅鸞星,與那紂王一般無二。</br> 須知那武成王黃飛虎,叛國一凡人,還受封天齊仁圣大帝呢!陳元帥,你還看不出其中蹊蹺么?”</br> 陳玄丘目光一閃,道:“是瑤池金母從中做了手腳?”</br> 龍吉公主慘淡地一笑,道:“當(dāng)日,我擒了洪錦,本要?dú)⑺?lt;/br> 月合老人突然趕來,說我二人有夫妻緣份,強(qiáng)將我二人撮合,又有符元仙翁親自出面主持姻緣。</br> 自那以后,天上地下,三界之中,你可曾再見過、再聽過這個什么符元仙翁?”</br> 陳玄丘想了想,還真沒聽說過,不僅現(xiàn)在再沒聽說過此人,在龍吉下嫁洪錦之前,也從來不曾有過這位符元仙翁的任何消息。</br> 好像這個仙人就是為了龍吉公主的終身大事而生,特意為此現(xiàn)身一次,從此便銷聲匿跡了一樣。</br> 可照理說,他既然也是掌姻緣的,這等神職,名氣必然很大,沒道理變得默默無聞。</br> 龍吉公主胸膛起伏,強(qiáng)抑恨意,一字一句地道:“因為,世間本無符元仙,只有瑤池一化身!”</br> 嘶~~陳玄丘想起了無辜入獄險被害死的南山雁。</br> 這個瑤池金母,妒心之重,竟然這么強(qiáng)烈?</br> 南山雁只是上了一封諫書,被天帝賞識了幾句,連她的人都沒看到,就果斷派人設(shè)計陷殺,防患未然。</br> 龍吉與瑤池同源,先天具備吸引昊天的體質(zhì),又日日在昊天身邊出現(xiàn),瑤池不想辦法對付她才怪。</br> 也只是她根腳太高,又已有了公主身份,不能隨意打殺,所以才用這般手段,一步步徹底斬斷她對自己可能的威脅了。</br> 陳玄丘聽到這里,已經(jīng)徹底相信了龍吉公主的話。</br> 如果是欺騙,她不可能腦洞大開,想得出如此主意。</br> 天庭也不可能讓一位公主出面,用詆毀天帝和天后的方式,來取得他的信任。</br> 天庭自有天庭之尊嚴(yán)。</br> 更何況,天庭現(xiàn)在還占著上風(fēng),他陳玄丘也不是反軍中最強(qiáng)大最關(guān)鍵的人物,用得著對他如此動心思?</br> 陳玄丘肅然起來,道:“公主殿下的立場,陳某已然明了。</br> 卻不知,公主想告訴陳某什么?”</br> 龍吉公主目光一閃,道:“陳元帥可知,《封神榜》毀去之后,當(dāng)初上了封神榜的諸神,包括我,失去了寄托元神之所,最多七日,便會金身渙散,泯滅于天地之間?”</br> 陳玄丘道:“這件事,陳某知道。</br> 不過,天庭似乎另有辦法,繼續(xù)維護(hù)諸神金身?”</br> 龍吉公主道:“不錯!這個辦法,就是用控扼星辰運(yùn)轉(zhuǎn)的天界法寶‘天經(jīng)地緯’,做為承載諸天星君元神的法寶。</br> ‘天經(jīng)地緯’能寄托諸天星君的元神,卻不像封神榜一樣,能一念之間,便決定上榜諸神的生死。</br> 可是,當(dāng)初的仇怨,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無數(shù)歲月,有些人,已經(jīng)淡忘了。</br> 沒有淡忘的,既然當(dāng)初都用這種方式活了下來,也沒必要再去尋死。</br> 所以,封神榜雖毀,諸天星君才沒有反,也沒有亂,依舊能供天庭驅(qū)策。”</br> 龍吉公主道:“這件法寶,就在紫薇上帝手中。</br> 而紫微上帝派擎羊使者為監(jiān)軍,故而把此寶賜給了她。”</br> 陳玄丘的眼睛亮了起來。</br> 他有紫金葫蘆,其實也有辦法為諸天星君鞏固金身。</br> 但是,那里邊藏著一個小千世界,這關(guān)系到他最大的秘密。</br> 在他擁有足夠強(qiáng)大的力量之前,能不暴露,還是不暴露的好。</br> 因為這些上過封神榜的星君,以是神道力量存活下來的特殊生命體。</br> 所以即便進(jìn)過葫蘆,陳玄丘也無法隨意掌握他們的意志與生死。</br> 這種情況下,為了避免萬一,他就需要反復(fù)斟酌研判,確定每一個星君是否愿意站到他這一邊,與天庭為敵,才敢讓這人知道葫中小千世界的秘密。</br>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隱患。</br> 因為其中許多人當(dāng)初就是貪生怕死之輩,那么他們一旦被天庭擒獲呢?</br> 那時會不會說?</br> 可是,既然那個監(jiān)軍擎羊使者手中有“天經(jīng)地緯”,若能收走這天經(jīng)地緯,就不用擔(dān)心暴露葫中世界的秘密。</br> 而且,一旦得到“天經(jīng)地緯”,天庭就沒辦法再為上過封神榜的諸天星君提供庇護(hù)。</br> 那些生是天庭的仙,死是天庭的神的天庭忠臣,要想活命,也只能投奔他,為他所用。</br> 想通了其中關(guān)節(jié),陳玄丘登時大喜。</br> 龍吉公主望著陳玄丘道:“你有收攝他人法寶的強(qiáng)大法寶。</br> 所以,我愿給你提供幫助、制造機(jī)會,助你拿獲擎羊使者,奪下‘天經(jīng)地緯’。”</br> “多謝龍吉殿下!”</br> 陳玄丘欣喜道:“陳某愿與殿下精誠合作。”</br> 說著,陳玄丘為了表示誠意,很是肉痛地把龍吉公主的霧露乾坤網(wǎng)、四海瓶、捆龍索、二龍劍、鸞飛劍一一取了出來,道:“從今后,陳某與殿下,便是一個陣營的人了。</br> 這些法寶,歸還公主殿下。”</br> 龍吉公主搖頭道:“不必了。</br> 這都是當(dāng)年昊天為了取悅我,賜下的小玩意兒。</br> 呵呵,諸多法寶,及不得你一件。</br> 況且,我已失寶,眾人皆知,拿回來,豈不立即露餡?</br> 你既有本事奪去,就歸了你吧。”</br>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br> 殿下已經(jīng)送了我一份天大的機(jī)緣,再占殿下的便宜,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陳玄丘一邊義正辭嚴(yán)地說著,一邊飛快地收起了諸般法寶。</br> 那模樣,像極了一個吃干抹凈還不走,提起褲子還要錢的渣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