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沉聲道:“你等為我護法,待我再多畫幾只。”</br> 他既已知道這是夢魘之境,馬上就想到了伯奇正是克制夢魘之鬼的異獸,算是對癥下藥。</br> 只是鬼車可生造厲鬼,無窮無盡,一只伯奇自然對付不了這么多的厲鬼。</br> 就這剎那功夫,伯奇雖然吞噬了許多厲鬼,但是因為厲鬼太多,自己也被啃噬了幾口,身上已經帶傷。</br> 看這樣子,再有片刻,就得一命嗚呼。</br> 陳玄丘連忙為畫師護法,抵擋源源不絕的厲鬼,畫師再揮筆疾舞,一只只伯奇就在他筆下誕生,加入戰(zhàn)團。</br> 這些厲鬼幽魂對地藏身上放出的無量琉璃光似乎更加畏懼一些,不想撲咬她,反而紛紛避開了她的光芒。</br> 但綺姹蒂千莎主動加入戰(zhàn)團后,那些厲鬼被鬼車意念驅動,卻也只能硬著頭皮撲過來。</br> 沖在前邊的厲鬼幽魂雖被那具備神圣凈化之力的無量琉璃光所融化,可是架不住厲鬼幽魂洪水一般無窮無盡,對綺姹蒂千莎的消耗也十分之大。</br> 畫師一邊畫出一只只的伯奇,一邊分心二用,說道:“鬼車若在現(xiàn)實中,于老夫而言,實在算不了什么厲害的異獸,可是在這特殊的夢魘之境里,我們若不能找到她的本體,她卻能肆無忌憚地發(fā)起攻擊,我們總有油盡燈枯之時,須得尋到她本體所在。”</br> 黑暗中,一個粗獷大漢的聲音笑道:“天帝,你要找我?”</br> 一個蒼老的男聲道:“那你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br> 一個妖媚的女聲道:“嘻嘻,這方天地沒有邊際。”</br> 一個陰惻惻的老嫗聲音道:“你怎么找到我?”</br> 這幾個聲音,各自在一個方向響起,叫你根本無從揣測它的所在。</br> 綺姹千蒂莎一邊纖掌舞動,以無量琉璃光凈化幽魂厲鬼,一邊說道:“若非這無盡黑暗,使我不能大放光明,千里之內的幽魂厲鬼,也盡數(shù)可以凈化了。</br> 為今之計,恐要破了這夢魘之境,方才可以。”</br> 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瑤池,難道你忘了,就是你建議,用這夢魘秘境困住我的么?</br> 你要破解它?</br> 好啊,只要你能破解它,我也就脫困了,求之不得啊,哈哈哈哈……”畫師大怒:“只要破了這夢魘秘境,你一只九頭稚雞精,也配在我面前囂張?</br> 看我不一把火把你烤成燒雞!”</br> 陳玄丘趕緊道:“前輩息怒,她也是受害者,陷于夢境不能自拔,不能殺、不能殺呀。”</br> 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又響起來:“天蓬,還是你憐惜我。</br> 不如你殺了天帝天后吧,只要你殺了他們,人家就為奴為婢,侍奉你一生一世。</br> 人家的手段,包管叫你欲仙欲死,享盡艷福呢。”</br> 陳玄丘知道這鬼車的元神受夢魘之境控制,所見所聞,與他們實際上的言語形象其實是有所偏差的,因此只管斗殺厲鬼,并不理會。</br> 綺姹蒂千莎一甩袖子,兩點金芒從她袖中滾落在地,登時化作兩只異獸,一個是諦聽,一個是獬豸。</br> 綺姹蒂千莎道:“諦聽,你可能辨出這夢魘之境的虛實么?”</br> 諦聽可辨真假,但它神目四下一掃,搖了搖狗頭,道:“這夢魘之境虛實共容,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可以隨時轉換,所以,我勘不破。”</br> 陳玄丘突然叫道:“我找到了,鬼車元神在此,往這邊殺!”</br> 陳玄丘突然轉身,沖著一個方向殺過去,他在前邊,便不怕亮出雙劍,以神劍斬鬼,以劍光照明。</br> 羊駝本能地呸了他一口。</br> 這時,遠處一個沙啞的聲音笑了起來:“哈哈哈,天蓬,這夢魘之境,就連我一個不慎都要迷路,你尋得到我的所在?</br> 呵呵呵,你就當我在那里吧,看你殺不殺得光這些幽魂厲鬼。”</br> 羊駝又是一聲呸。</br> 陳玄丘攸然轉了方向:“你在這邊?”</br> 鬼車嘿嘿笑道:“靠猜的么?</br> 我便說了實話給你,你就相信么?”</br> 她的聲音又變得婉媚起來,甚至帶著妖嬈的誘惑,有些嬌柔喘息地道:“天蓬,我就在你的側后方呢,你過來呀,你若找得到人家,人家便從了你,好不好?”</br> 羊駝“呸”地噴了一口口水。</br> 陳玄丘馬上笑道:“美人兒,你又騙俺天蓬。</br> 人常說,男看鼻子女看嘴,可你有九張嘴呢,叫我怎么看你,你明明在我頭頂,偏要騙我說在側后方。”</br> 那女人聲音嘻嘻笑起來:“哎呀,被你猜到啦,那你過來嘛。”</br> 羊駝繼續(xù)噴口水。</br> 那鬼車元神躲在遠處,靠她生造的厲鬼幽魂攻擊陳玄丘三人,靠三人的說話,確定他們的方位和方向,哪里曉得旁邊不時“呸”上一聲的,竟然是一只獬豸。</br> 其實她就算看到,也不會聯(lián)想到獬豸。</br> 因為正如她所言,她當年只在軒轅墳潛心修行,還真沒出山干過什么壞事,也沒有游歷過四方,哪里見識過這許多的上古異獸。</br> 待媧皇以妖族大圣的身份,命令她們三姐妹赴朝哥去坑害紂王,因為媧皇是出身妖族的圣人,是天下所有妖族的驕傲,無比崇敬的偶像,所以軒轅墳三妖毫不懷疑,懷抱著一種為她們的偶像效力的念頭,便去了朝歌。</br> 再后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所以這個可憐的九頭雉雞精根本就沒把那呸呸聲與獬豸聯(lián)系起來,反而興致勃勃地戲弄起了陳玄丘。</br> 當然,在她的神念之中,此時戲弄的,卻是奉命在此鎮(zhèn)守、看管她的天蓬。</br> 綺姹蒂千莎和畫師已經明白了陳玄丘的意思,綺姹蒂千莎馬上道:“不要上當,她在你的左前方!”</br> 鬼車聽了,更是樂不可支,咯咯笑道:“瑤池,你這賤人,害我受困于此,生死兩難。</br> 三界之中,我最恨的是風里希,其次就是你,不錯,我就在這里等你呢,你來啊,叫我親手殺了你!”</br> 羊駝又是一聲呸,它才不管你們在說什么,心思單純的很,反正它能敏銳地判斷出一個人所言真假,但凡聽到假話,就不屑地吐口水。</br> 畫師聽了,哈哈一笑,道:“這里看似無邊無際,但這里只是鎮(zhèn)壓你的所在,實際上,它可能非常之小,而在這個小小空間之內,你會在何方?”</br> 那聲音格格一笑,嬌媚地道:“昊天,你最狡猾了,你猜。”</br> 畫師道:“你的元神雖被禁錮在這夢魘之境里,但是距你的本體一定不遠。</br> 而這里是天河水底,你的本體,當然是被鎮(zhèn)壓在這天河水底之下,所以,你就在我們的腳下。”</br> 鬼車的聲音沉默了一下,嘻嘻一笑,道:“你真聰明,那你下來找我呀,不怕你家醋壇子吃醋的話,人家一定會好好款待你的。”</br> 陳玄丘、畫師和綺姹蒂千莎不約而同地看向獬豸。</br> 獬豸跟只羊駝似的呆萌地站在那兒,挺著一只獨角,兩眼茫然地看著他們,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么看著自己。</br> 可它雖懂人言,卻不會說,所以也無法問出來。</br> 陳玄丘三人驀然抬頭,目中露出驚喜的光來,猜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