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帥府,自有軍兵巡弋。</br> 但是以陳玄丘的修為,如今又是元神形態(tài),要避開他們,卻是易如反掌。</br> 帥府后院兒,一處院舍。</br> 左言正盤膝而坐,徐徐吐納。</br> 忽然,他若有所思,心中頓時一凜。</br> 瞎子因為失去了眼睛,其他方面的識覺便會強烈許多,陳玄丘的元神從他屋頂掠過,讓左言有種莫名的感覺。</br> 他驀然舉起了右手,他唯一的一只肉掌,掌心一吐,肌膚霍然裂開,又露出了那只眼睛。</br> 掌心眼,他吞噬了一個半靈官元神修為所獲得的能力。</br> 只可惜,他的修為與如今的陳玄丘相比,境界實在差得太遠,這掌心眼掃射開去,便連帥府外天河水中一只正在啃噬著水草的半透明小蝦米都看見了,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br> 開掌心眼消耗不小,左言的掌心眼緩緩合攏,兩只黑沉沉閃著幽光的珍珠眼球也閉上了。</br> 這里是水軍重地,而且大戰(zhàn)尚未開啟,怎么可能會有人窺伺呢?</br> 左言自嘲地一笑,真是,有些疑神疑鬼了。</br> 其實,我命中的克星,也只有那陳玄丘一人罷了。</br> 而今,陳玄丘受困于長留古仙人的絕殺死陣“四方城”,再也不可能出來,正是我左言大顯神威之時呀。</br> 左言飛升以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天界之人在智計謀略方面,較之人族,實在是差的太遠。</br> 畢竟是一群修行大能,所以他們太崇尚力量了。</br> 你是什么境界修為,只消一旦確認高于我的境界,而我又別無幫手,通常境界敵的就會臣服,除非另有什么強大法寶,可以抵消修為境界的不足。</br> 在他們的慣性思維中,只有力量與力量的抗衡,其他的方面諸神從不予重視,而這正是他,天才刺師左言大人可以發(fā)揮的地方。</br> 其實不只是天庭,在冥界,冥界陰神也在犯著相同的錯誤。</br> 因而,地藏一派雖然從絕對武力值來衡量,現(xiàn)在勢力最小,可一旦動起手來,就連勢力最龐大的冥王都吃了大虧。</br> 只因為談太師、寧塵、安知命、玉衡他們本是人間的神官,他們懂得如何利用謀略的力量,化不利為有利,聚合所有有利的條件,提升自己的整體實力。</br> 幫助天蓬,剪除九天玄女,立下這份功勞,我就會受到天蓬元帥的器重。</br> 等鎮(zhèn)壓了東王公、西王母之亂,天蓬高升,我也可以水漲船高,說不定到時候我修為日深,還有機會恢復肉身。</br> 左言越想越開心,睡意愈發(fā)地淡了,于是繼續(xù)冥目入定。</br> 他知道,他如今的修為得來的容易,太不穩(wěn)定,必須要加倍苦修,奠定雄厚基礎(chǔ),才有機會勘破境界,更上層樓。</br> 陳玄丘潛入天蓬的寢帳,天蓬正脫得赤條條的,呈大字形躺在榻上,呼呼大睡。</br> 陳玄丘潛進去,正想在他榻邊堆放的衣物中尋那寶貝,手腕突然被天蓬一把抓住。</br> 陳玄丘這一驚,只嚇得魂兒都快飛了,他另一只手霍然提起,就要一掌拍向天蓬的面門。</br> 卻見天蓬眼也不睜,迷迷糊糊地道:“水,水……”陳玄丘吁了口氣,轉(zhuǎn)目一看,矮幾上一壺涼茶便飛了起來,飄到天蓬面前,壺嘴兒一傾,涼茶傾瀉而下。</br> 天蓬松了手,咕咚咚地喝了個飽了,一翻身,又睡了。</br> 陳玄丘看了看他那一張肥碩的大腚,哎,哪怕是威儀凜凜的天蓬大元帥,脫光了也是不堪入目啊。</br> 陳玄丘搖搖頭,順手扯過踢在一邊的薄衾,向上一甩,落下來正搭在天蓬腰間,把那該擋住的都擋住了。</br> 陳玄丘這才在天蓬的衣物中翻找起來。</br> ……四方困金城。</br> 正是夜靜更新時,宣妙衣已經(jīng)睡下了,頭下枕了個枕頭,懷里抱著個枕頭,側(cè)臥弓身,十分香甜。</br> 陳玄丘沒有驚擾他,徑直越過她的臥室,穿行到第二個小院兒。</br> 烏雅直挺挺地躺在榻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一部美髯整齊地放在被子上邊。</br> 陳玄丘只一彈指,烏雅就驚醒了,一瞧陳玄丘赫然在目。</br> 只是身體邊緣淡放金光,身子隱隱有些透明感,不由一驚:“大人元神出竅了?</br> 出什么事了?”</br> 陳玄丘道:“沒什么事,我來,是有事吩咐于你。”</br> 烏雅急忙起身,先穿好外袍,整理妥當,這才恭恭敬敬長揖道:“請大人吩咐。”</br> 這位仁兄太講禮數(shù),做事有板有眼的像個老冬烘,陳玄丘也習慣了。</br> 陳玄丘這才把自己的打算對烏雅密密囑咐了一番,烏雅聽罷,動容道:“屬下明白了,明日一早,屬下便派人……不,事關(guān)重大,屬下親自返回長留,安排此事。”</br> 陳玄丘點點頭,道:“記住,你們的目標,只有紫霄仙宮,要讓所有人都認為,你們只是想趁火打劫,奪取散仙在九重天的地盤。”</br> 烏雅肅然應(yīng)是。</br> 陳玄丘攸然一閃,直接穿墻而出,掠向后院。</br> 烏雅思索片刻,有了定計,于是寬衣解帶,登榻躺下,把胡子放到被子上邊,再把被角抻平,這才吁了口氣,重新睡下。</br> 陳玄丘又來到綺姹蒂千莎住處,站在門外,叩了叩門。</br> 先找綺姹蒂千莎,主要是考慮女人收拾起來麻煩,不料他門剛一叩響,便從里邊拉開了,綺姹蒂千莎一襲白衣,俏生生地站在門口,向他微笑道:“自在王佛,可以行動了?”</br> 陳玄丘定了定神,道:“正是,你不曾歇下?”</br> 綺姹蒂千莎微笑道:“感應(yīng)到自在王佛元神回府,地藏便醒了。”</br> 陳玄丘陡然想到了多寶對她的評價: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若秘藏。</br> 雖然自己回到四方困金城是回家,不像在天蓬師府時一般謹慎地收斂氣息,不過,若是天蓬有地藏這般養(yǎng)氣功夫,恐怕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隱藏的。</br> 陳玄丘點點頭道:“甚好,咱們馬上行動。”</br> 綺姹蒂千莎倒也干脆,點頭道:“好!”</br> 旋即,她轉(zhuǎn)首他顧,柔聲喚道:“諦聽,走了!”</br> 廊下一團黑暗中,先是出現(xiàn)了四點如炬之光,十分的耀眼。</br> 那光閃動著,行至近前,卻正是諦聽和獬豸。</br> 這兩只神獸倒是成了好玩伴,快要形影不離了。</br> 陳玄丘突發(fā)奇想,它們兩個,誰是公的、誰是母的?</br> 眼見自己的神獸踱到面前,陳玄丘也和顏悅色地表現(xiàn)了一下一個主人的體貼。</br> “小正啊,你有沒有想我啊?</br> 哎喲,咱家小正這么乖的,真招人喜歡,我?guī)闳ヌ旌映宰钅鄣乃莅。俊?lt;/br> 公羊正:“呸!”</br> 哎!看看人家別人家的神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