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放倒了欒玉落,收了她的包裹,趟葦叢而過,尋到一處水靜有巖,四下無人處,打開包袱。</br> 里邊還有兩身換用的女子衣裳,虧得欒玉落身材極是高桃,而陳玄丘男生女相,骨骼并不寬大,穿上倒也合體,貼著修頸的小立領(lǐng),完美地遮住了他本來就不太明顯的喉結(jié)。</br> 再往包裹里翻,這女子雖然不是個好打扮的,倒也有些唇脂、胭脂。</br> 陳玄丘就以天河水為鏡,略做了梳妝,待他雙唇微抿,然后抽去涂了唇脂的紅紙片,復往水中望去,朱顏真真,生就的潤玉笑靨,天然的眉黛翠煙,頰邊梨渦微現(xiàn),膚色瑩潤柔美如同羊脂美玉。</br> 楚楚動人的眼波流轉(zhuǎn),陳玄丘沖著水中的大美人兒呸了一口:“真他娘的娘啊!”</br> 這句粗話罵完,總算找回幾分身為男兒身的感覺,要不然他真怕裝久了心理變態(tài)。</br> 一切準備停當,陳玄丘便背起包裹,公然現(xiàn)出身來,向前天河分水而入。</br> 如今的天河,時時有水兵巡弋,陳玄丘不作掩飾,只行片刻,便被一群巡河水兵發(fā)現(xiàn),持叉戟將他團團圍住。</br> “何人擅闖天河,報上名來!”</br> 陳玄丘要調(diào)整喉部肌肉發(fā)出女聲再容易不過,比那學了一輩子口技的人還要真。</br> 當下就負起雙手,挺起胸來,用悅耳的女聲道:“新任天河軍正欒玉落,前來報到,速引我去,拜見天蓬元帥。”</br> 呀!原來她就是我們的新任軍正!眾水軍肅然起敬。</br> 天河新任軍正,是一位新招募的女仙,這件事,已經(jīng)在天河水軍大營轟傳開了。</br> 畢竟,天上也好,人間也罷,雖然都有女兵,但是,第一,極少形成建制,雖然也有,但多是特殊時期。</br> 第二,就是極少有女兵為將,雖然也有,也多發(fā)于特殊時期或特殊人物。</br> 因而,天河三十六萬水軍,突然派來一位女性為軍正,這事兒大家閑來無事時,豈能不加談?wù)摗?lt;/br> 據(jù)說,這位女仙修為不算特別高明,但她在人間時,乃是人間一位了不得的女神官,有豐富的管理經(jīng)驗。</br> 而且她在人間時,就是負責為奉常寺執(zhí)法肅奸的。</br> 而軍正,也就是軍紀官,督察官,憲兵的負責人,天庭特意把她派來,十有八九與前不久天一神宮遭人闖入有關(guān),看來天帝對天河水軍的軍紀渙散是有些不滿了。</br> 如今,這位女神將果然來了。</br> 幾個水軍士卒,瞧這位女將軍,容顏清麗,英姿颯爽,只是胸比較小,也正常,一個女人能在人間天上皆顯現(xiàn)過人之能,而且是混跡于軍中,不知要比男子多付出多少努力,看她雖然體態(tài)修順婀娜,卻極具矯健的感覺,恐怕平時精力都用來操練武藝了,沒有一臉的橫肉,已經(jīng)不錯了。</br> 陳玄丘被看得很不高興,娘希匹的,被一幫男人這么色瞇瞇地看著,實在是不舒服。</br> 他把峨眉一挑,沉下臉兒來,喝道:“還不帶路?”</br> 幾個水軍打了個激靈,這才省起,人家雖然是個女性,卻是天河軍正。m.</br> 軍中將士,誰不怕執(zhí)法官?</br> 幾個水軍連忙收斂精神,畢恭畢敬起來。</br> 其中一個小頭目道:“元帥正在水底軍營,軍正大人請隨小的來,先見過先天一氣都統(tǒng)大將軍,由韓大將軍陪同軍正大人去見大帥。”</br> 陳玄丘淡淡地道:“帶路!”</br> 幾個水軍便恭恭敬敬,引了陳玄丘而行。</br> 這一路上,遇到好幾隊巡弋的水軍,見到一個身材修長、容顏清麗的大美人兒被幾個水兵引在后邊,不似囚犯,氣場頗為強大,好奇之下就停住,抱著槍打趣一番,詢問來歷。</br> 只是一聽這位是天河新任軍正大人,結(jié)果都是嚇個趔趄,抱著槍、夾著腚,掉頭就溜,屁也不敢放上一個。</br> 幾個水兵把陳玄丘引去了百丈之下的第一處軍營。</br> 這里正是一氣都統(tǒng)大將軍韓千乘所在之處。</br> 韓千乘聽說天庭新任命的軍正到了,忙于大帳接見。</br> 軍正的軍階,比之韓千乘要低上兩階,但問題是,軍正的權(quán)力著實不小,一般的將校,想處理直接就以軍法處治了。</br> 似韓千乘、飛鷹、走犬這等人物,也有權(quán)彈劾。</br> 所以,縱然是天河水軍第二號實權(quán)人物,韓千乘對陳玄丘也不敢怠慢。</br> 同時,誰不愿意對著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兒呢?</br> 總比她的前任,那個總是臭著一張黑臉的彭軍正招人喜歡呀。</br> 韓千乘叫人奉茶招待,簡單寒喧幾句,討來“告身”驗看無誤,便客客氣氣地道:“韓某親自奉欒軍正去見大帥。”</br> 陳玄丘起身,淺淺一笑,道:“有勞韓將軍。”</br> 韓千乘笑道:“今后你我同僚,還要互相照料,小小舉動,何必言謝,請!”</br> 當下,韓千乘便引了陳玄丘往天河水底行去。</br> 天河水牢,拘押的多是犯了軍紀的犯人,越往深處走,便是罪行越重的。</br> 走過十幾座牢房,前邊便已是空置的牢房區(qū)了。</br> 但是繼續(xù)往前再行七八座空牢房,竟爾又有燈亮起,這里的牢房竟還關(guān)著人,就是四值功曹李丙、黃承乙、周登、劉洪四人了。</br> 四人各據(jù)一座牢房,蓬頭垢面,形容沮喪。</br> 做為低階神將,其實他們反而更了解權(quán)力的黑暗。</br> 他們心里很清楚,這是天蓬元帥為了自保,想在必要的時候把他們丟出去頂缸了。</br> 除非天蓬元帥能追回天一神水,否則只有一個南山雁,顯然不如把他們幾個一起算進去,能分擔更多的罪責。</br> 繼續(xù)往前,又隔七八座牢房,已到天河水牢的最深處,這里便只關(guān)著一個人,就是南山雁。</br> 南山雁此時的模樣,并不比四值功曹強上多少,只是畢竟國色天姿,哪怕狼狽如乞丐,也自有風情顯露。</br> 牢房里,炭火熊熊,各種血跡斑斑的刑具,只是擺在那里,看著上邊厚厚的血漬,就足以叫人魂飛魄散了。</br> 不過,南山雁倒沒有對此露出怯意,她沒有遭受刑訊逼供,天蓬元帥從骨子里就是一個喜歡憐香惜玉的人,面對這么一個水一樣的美人兒,他實在狠不下心來,下令用酷刑對待。</br> 雖然,他現(xiàn)在硬著頭皮上報的是,天一神宮曾遭人潛入,被及時抓獲,并未說明天一神水已經(jīng)失竊,而且是被人搜刮的一滴不剩。</br> 那天河之根繼續(xù)產(chǎn)生天一神水,一百年才有一滴,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恢復元氣。</br> “南山雁,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那天一神水,雖有妙用,但據(jù)本帥調(diào)查,你只是一個劍修飛升,并不精通煉丹之術(shù),而且在天庭無門無派,無根無據(jù),你拿了天一神水,實無半點用處,一定是受人蠱惑,方才鑄下大錯,只要你及時悔悟,交代出主使之人,使本帥能及時追回神水,本帥向你保證,絕不殺你……”天蓬向前走了一步,輕輕托起南山雁的下巴。</br> 南山雁被反綁在柱上,垂著頭,被他托起下巴,只用無神的雙眼看著他。</br> 雖然牢房里沒有旁人,只有飛鷹和走犬兩個心腹守在門口,天蓬還是壓低了聲音:“天一神水失竊,本帥也是罪責深重,所以,本帥如今,尚未敢稟報天庭,神水失竊,只要能及時追回,這件事自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br> 南山雁慘然一笑,輕輕地道:“天蓬大真君,小神實在是招無可招,求你……殺了我吧!”</br> 天蓬大怒,氣往上沖,他深深吸了口氣,強將怒火壓下去,道:“究竟是什么人,叫你如此死心踏地,這般情況下,你竟寧死維護于他?</br> 那個人,真是你師兄?</br> 你哪來的師兄?</br> 曾經(jīng)在凡間的師門飛升上來的散仙么?”</br> 南山雁目光閃動了一下,突然道:“大真君若不殺我,小神只請……與四值功曹一見,我要向他們,問一件事!”</br> 南山雁哪知道那個該死的蒙面師兄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王八蛋。</br>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清楚一向喜歡護短的九天玄女,為什么放任她把抓走,自作自受,怨得誰來?</br> 她只是無論怎么想,都想不通,她和那四值功曹無怨無仇,他們?yōu)槭裁匆_陷她。</br> 天蓬的大手捏著南山雁的兩頰,沉聲道:“你那師兄,究系何人?”</br> 南山雁道:“我要見四值功曹!大真君讓我與四值功曹一唔,了了我的心愿,我就招!”</br> 天蓬眉鋒一挑,退開兩步,一揮手,吩咐道:“解她下來,帶去見四值功曹!”</br> 走犬忙上前解開束縛,將南山雁押出牢房。</br> 天蓬引著南山雁到了關(guān)押四值功曹處,冷冷道:“你有什么話,可以問了。”</br> 就在這時,遠處一個心腹校尉飛奔而來,急急稟報道:“大帥,大帥,新任軍正奕將軍到了。”</br> 天蓬心里“咯噔”一下子,他剛剛上報天一神宮遇賊,天庭便派來一個新的軍正,當時天蓬就已擔心,這是天庭不放心,以整頓軍紀的名義派人來,要查一查天一神水真正的狀況。</br> 如今這么快就到了?</br> 這個軍正,得好好拉攏著,千萬不要讓她壞了本帥的前程啊。</br> 天蓬心里想著,急急吩咐道:“快,把她鎖起來,隨我去迎一迎那新任軍正!”</br> 飛鷹走犬急忙開了旁邊一間牢房,將南山雁就地鎖起,然后隨著天蓬急匆匆向外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