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園,軒廳之前。</br> 天語徽的尸體已被收殮運走。</br> 今夜本是盛歡之夜,可是先有陳玄丘不識抬舉,復(fù)有武選第一人莫名暴卒,姬侯的一張臉都綠了,再也顧不得什么處變不驚、面上風(fēng)度。</br> “咦?陳玄丘怎么不見了?”</br> 待一場紛亂稍稍平息,姬侯強打精神讓眾人歸座,好歹得把這聚賢宴善始善終啊。</br> 可這時忽然有人發(fā)現(xiàn),陳玄丘的座位還空著。</br> 陳玄丘的次位就是天語徽的座位,天語徽死了,莫名其妙地順著湖水淌進了姜道人開辟的流觴河道,而今陳玄丘竟也不見了,難道他也遭遇了不測?</br> 眾人頓時驚慌起來,姬侯的臉已經(jīng)開始朝著青出于藍而甚于綠的趨勢發(fā)展了。</br> “快,馬上去找!”姬侯下了命令,哪怕他再恨不得陳玄丘死掉,也不希望陳玄丘是死在這聚賢宴上。</br> 如果他籌備兩年,搞出浩大聲勢的岐山選賢,最終文選第一人和武選第一人雙雙被殺,姬國豈不是要成為全天下的大笑話?</br> “不必找了,臣在這里。”陳玄丘突然出現(xiàn)在兩列長長的席筵盡頭,大步向軒廳走來。</br> 兩列公卿與賢士,盡皆把目光投向陳玄丘。</br> 王慶正因又一個弟子死去而怒火熾燃,忽又感應(yīng)到華府那邊出了事,他正考慮要不要放棄此間事務(wù),立即趕回去一探究竟,又猶豫是否該留下兩名長老保護最后的兩名弟子。</br> 此時忽然看見陳玄丘,他的一對兇晴登時望去,隱隱生出一抹古怪的感覺。</br> “陳賢方才去了哪里?”姬侯臉色一沉,不悅地問道。</br> 陳玄丘在距軒廳左側(cè)自己的位置還差著七八歲的位置停住了,拱手道:“臣方才……”</br> 王慶鼻翼突然一抽,慢慢站了起來:“你血脈奔騰,氣息不穩(wěn),剛才似乎離開過谷園吧?”</br> 陳玄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不錯,剛剛陳某接到好友傳訊,說她被惡人所困,陳某急急趕去,就是為了救她脫困。又想著若不告而別,未免太不禮貌,所以陳某又趕回來了。”</br> 王慶的目芒突然一縮,沉聲道:“本宗弟子天語徽,可是你殺的?”</br> “不可能!”郭竹一下子跳了起來:“這不可能,他已被我瑯珰寒月珠擊碎丹田,廢了武功,有什么本事殺天語徽?”</br> 郭竹一抬手,一枚黑白相間的小珠兒就在他的指尖溜溜地打起轉(zhuǎn)來:“你這是懷疑我郭家的瑯珰寒月珠威力不夠么?”</br> 這貨也進入了三十六賢,就排在第二位。</br> 不過,他不是靠打贏對手得來的,他是靠攻不破的防御得來的。</br> 他那顆瑯珰寒月珠乃是郭家的至寶,可攻可守,威力無窮。不知多少高手,根本破不了這寒月珠的防,因此就以為郭竹對他們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于是紛紛主動落敗。</br> 其實天語徽和郭竹爭第一時也沒破他的防,只不過郭竹也始終傷不了天語徽。主考官考慮到兩人一個是攻,一個是守,而且鬼王宗是姬國本地的宗門,所以判了天語徽第一。</br> 郭竹并不清楚自己的實力,他不曉得他雖是修真四大世家之一的少主,可天資實在是太差了。</br> 郭家威力無窮的寒月珠在他手中連百分之一的威力都發(fā)揮不出來,他之前對敵那么多人,都是以守為主,攻則罕有傷人,不是他想手下留情,而是他真的傷不了人家。</br> 所幸這顆寶珠都快要誕生器靈了,有些模糊的神智,知道主動護主。</br> 他發(fā)揮不出寶珠的防御能力,但是真遇到大兇險時,這顆寶珠會主動發(fā)揮更強的神力保護他,所以他才渾渾噩噩混到現(xiàn)在。</br> 他對天語徽奪得第一賢本來就心中不滿,這時一聽又有人質(zhì)疑他的本領(lǐng),自然要跳出來以正視聽。</br> 王慶看也沒看他,王慶到了鳳凰山后,曾經(jīng)看過弟子的最后一戰(zhàn),以他的眼力當(dāng)然看得出,這個郭竹的資質(zhì)簡直爛得一塌糊涂。</br> 只不過郭竹他可以當(dāng)成一砣屎,郭家卻是鬼王宗必須敬畏的宗門。</br> 王慶淡淡地道:“也許郭公子是被宵小所騙呢。”</br> 陳玄丘目視王慶,笑了笑道:“你說的什么天語徽,我不知道。不過,如果你說的是一具干尸一樣的家伙,沒錯,是我殺的!”</br>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br> 郭竹目瞪口呆,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這怎么可能,我都殺不了天語徽,他……他武功已廢,怎么可能殺得了天語徽?”</br> 一聽陳玄丘承認殺了天語徽,姬國的虎賁們還未動作,鬼王宗的左右護法和最后兩名長老已然四下一分,隱隱形成合圍之勢,把陳玄丘困在當(dāng)中,防止他逃逸。</br> 王慶的雙眼瞇了起來,盯著陳玄丘,殺氣隱隱地道“正面動手,他當(dāng)然殺不了本宗的弟子,可是,如果他是背后偷襲呢?”</br> 陳玄丘笑吟吟地道:“王宗主此言差矣!”</br> 他往武選賢中一看,有兩個形容枯槁的人也已站了起來,對他滿面敵意。</br> 這兩人雖未和四長老一起形成合圍之勢,顯然也是鬼王宗中人。</br> 陳玄丘便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揖手道:“可是鬼王宗的道兄當(dāng)面?”</br> “不錯,我……”</br> “呼~~”</br> 陳玄丘身形電閃,五指屈曲如鉤,似乎一探之下,手臂竟然加長了一尺有余,一把叨住此人手腕,身形一挫一閃,咔嚓一聲,這人枯柴似的手臂就被他擰斷了。</br> “啊~”那人剛剛痛呼出聲,陳玄丘已鬼魅般繞到了他的背手,一只大手從他頸后抹來,用力一扳他的下巴,“咔”地一聲,那人的腦袋就在頭頂旋了兩匝。</br> 那人肉身一死,還未軟倒,頂門就一開,一具小小元嬰逃了出來,可是眾人還未看清那元嬰之形,陳玄丘的“真武驚神指”已經(jīng)到了,噗地一指,元嬰破碎,一陣陰風(fēng)靈氣四散而去。</br> “我,就是這么殺的!”陳玄丘松開那具干尸,任他卟嗵一聲倒在地上。</br> 雙殺!</br> 和拿一血時一樣容易啊!</br> 陳玄丘慢悠悠地走回場中站定,歪著頭想想,忽然向眾人抱歉地一笑,似乎有些靦腆:“啊!王宗主所言其實也不算太差啦,我不是背后偷襲,我是正面偷襲,不過終究也算偷襲。”</br> 全場木然,就連王慶都呆住了。</br> 這名弟子死的也太冤了。誰也沒想到陳玄丘走過去這么一揖一問,居然就突然動手了。要不然以這名弟子的道行,還指不定誰殺誰呢。</br> 陳玄丘向他旁邊的右護法看了看,正呆若木雞的右護法突然清醒過來,動如脫兔地一跳,一下子跳出好遠。</br> 眼前這人此人可是一個武士啊,我怎么竟然大意跑到他面前去了,十步之內(nèi),那可是武士的主場。</br> 可此時,兩大護法,兩大長老,都遠在十步之外,卻仍然有一種陳玄丘主場的感覺。</br> 陳玄丘朗聲道:“方才陳某去了一趟城東五味巷……”</br> 王慶已不容他說下去,大吼一聲道:“你去死!”</br> 王慶往地上一跺,陳玄丘身遭四周泥土立時波浪翻翻滾起來,頃刻間化作一具具手持三股叉的泥塑鬼夜叉,一個個猙獰恐怖猶如活物,大吼著就將一柄柄鋒利的長叉,向困于其中的陳玄丘劈面叉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