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犀一聲令下,眾犀族高手立即一擁而上。</br> 但那金晴獸顯然不想被人征服,上了岸猶自橫沖直撞,來回奔跑。</br> 這金晴獸力大無窮,撞得那些犀族高手人仰馬翻,惱怒之下,眾犀族高手一個個恢復了原形,個個化作通體漆黑的大犀牛,額前一只鋒利的巨角,圍堵了上去。</br> 但那金晴獸發起了兇性,與這些黑犀對撞,絲毫不落下風,幾十頭黑犀外加一頭金晴獸,將那潭邊草地片刻功夫就踏得泥漿翻滾,草地全無。</br> 野草的清香頓時飄浮于空。</br> 金晴獸身上那少年雙手緊緊抓住金晴獸的雙腳,雙腿緊緊盤住,雙臂肌肉賁張,自始至終穩穩坐在金晴獸背上,不曾被甩脫出去。</br> 終于,那金晴獸漸漸力竭,忽然仰天一聲咆哮,四根柱子似的大腿穩穩立在地上,不再掙扎了。</br> 金晴獸背上那一直俯身緊貼的少年這才直起腰來,伸手一拭額上汗水,滿臉的喜悅。</br> 陳玄丘在空中這才發現,那少年竟不是黑犀族人,他身材結實,貌相方正,頭上一對牛角,形如彎月。</br> 黑犀族人圍住了金晴獸,有人叫道:“兀那小子,這是我們少族長看中的避水金晴獸,要送給少夫人的禮物,快快下來。”</br> 金晴獸背上那牛角少年不屑地道:“這只金晴獸是我抓住的,憑什么交給你們?”</br> 黑犀架著墨鏡走上前去,道:“小子,這只避水金晴獸,我自從上了長留,就發現了。</br> 直到近來才摸清它的習性和藏身之地,本就要將它捕住,你看那潭邊,還有我們做好的鐵網,沒有幾日功夫,制的成么?”</br> 少年道:“便是你先發現的又如何?</br> 可不是你抓住的,誰叫你水性不好。</br> 我今日發現了這只避水金晴獸,馬上潛入水中,親手將它制住。</br> 現在你說你先發現的,便叫我拱手讓與你么?”</br> 一個黑犀族人道:“若沒有我們四下圍堵,你降服得了這只避水金晴獸?”</br> 少年穩穩騎在金晴獸背上,傲然道:“有何不能,我還嫌你們險些撞傷了我的神獸。”</br> 黑犀大怒,將墨鏡摘下,交給一名族人,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我,玄角黑犀一族少族長,名字就叫黑犀。</br> 你有本事贏得了我,這避水金晴獸便歸你,否則,乖乖讓出,滾蛋去吧!”</br> 說完,黑犀搖身一變,變成一只健碩高大的獨角黑犀,一只獨角閃爍著神圣的白色光芒,望著少年狂吼一聲。</br> 那少年絲毫不懼,一拍胸膊,高聲叫道:“好!我,大力牛魔,牛二,便與你一戰,望你言而有信!”</br> 少年從避水金晴獸上躍下,搖身一變,也恢復了本體。</br> 其本體猶如一頭烏黑色的大水牛,兩只巨大的牛角形如彎月,只是牛角間額頭處隱隱現出一副太極圖案,一聲牛吼,宛然雷鳴。</br> 這少年竟也是一只天地異種,名曰奎牛。</br> 這大奎牛與這黑犀把頭一低,彼此對峙,看來竟似要角力一搏。</br> 陳玄丘在空中看見那頭額生異象的大奎牛,心中忽地一動,停下了上前阻止的念頭,且在空中一觀二牛之戰。</br> 一頭黑犀、一只水牛,便在碧水潭邊大戰起來。</br> 這兩人的力量顯然較那些黑犀族人高出不止一籌,一番大戰,四對牛蹄,將這潭邊草地又翻了一翻,已經完全看不出本來模樣。</br> 黑犀和水牛也是遍體泥漿,卻是愈戰愈勇。</br> 那大水牛自號“大力牛魔”,果然以神力著稱,以黑犀之驍勇,在角力上似乎還弱了一籌。</br> 到后來黑犀漸漸力竭,情急之下大吼一聲,額上獨角陡然射出一道無比熾烈、無比犀利的白光,沖霄而起。</br> 他把頭一低,便挺著這激光一般的獨角,向大水牛挑去。</br> 陳玄丘在天上暗吃一驚,他是知道黑犀一族這獨角絕技厲害的,那大水牛雖然力大無窮,皮糙肉厚,如何受得了這樣一擊。</br> 陳玄丘當即就要沖上前去阻止,這時卻見那大水牛也是一聲如雷般巨吼,周身祥光大盛,五彩慶云騰騰而起,額間太極圖案化作陰陽魚般旋轉氣流,兩只彎月般的大牛角,竟是毫不畏懼地迎上了黑犀少族長。</br> “轟~~~”一聲驚雷般巨響,四下里的黑犀族人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幾步,便是那頭避水金晴獸,本來雖然認輸了,卻也不是非常服氣的樣子,還是認為眾人在以多欺少,所以睨著牛二,它眼神中仍然滿是不馴之色。</br> 此時眼見如此一幕,那已頗具智慧的避水金晴獸也是微微一驚,目中神色多了幾分敬畏。</br> 這一撞之下,黑犀騰騰騰倒退幾步,及時化作人形,又凌空倒縱,跌跌撞撞摔出幾步,被幾個黑犀族人一把接住,帶著他們,又向后退了三步。</br> 黑犀臉兒一白,復又脹紅,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br> 再看那大水牛,也是撞得倒飛出去,四只牛蹄子胡亂舞動,一頭砸進碧水寒潭,然后化作人形從中躍出,穩穩落在地上。</br> 這一經過泉水,倒是把他洗了個干凈,臉色雖然也有些病態的潮紅,卻比黑犀要好上許多。</br> 看來他以大力著稱,果然力大無窮。</br> 黑犀喘著大氣,道:“好,好,你贏了。”</br> 牛二一聽,臉上露出雀躍的笑容,旁邊一眾黑犀族人卻不干了,七嘴八舌嚷個不休。</br> 有人道:“少族長,他只是力氣大一些,真要打起來,未必輸給他。”</br> “少族長都在少夫人面前說過要送她一件好寶貝,就此讓了,回去如何交代?”</br> “就是,咱黑犀一族,還怕他不成,跟他干到底。”</br> “把他作了,丟進碧水寒潭喂王八!”</br> 那少年牛二緊張地退了一步,如果對方一擁而上,他孤掌難鳴,如何能敵。</br> 卻仍不肯服軟,大叫道:“你們要出爾反爾么?</br> 來來來,看小爺怕你何來。”</br> 陳玄丘自那牛二現出異象,心中就有隱隱親切之感,想來這就是眼緣兒?</br> 如今一見雙方又要大打出手,真要叫他們再動起手來,可就不是意氣之爭,而是生死之戰,自己縱然能分開他們,卻也無法阻止雙方結下仇怨了。</br> 因此,陳玄丘騰身而出,高聲叫道:“統統住手!”</br> 黑犀抬頭一見,竟是陳玄丘,不由吃了一驚,連忙喝止眾族上,上前叉手行禮道:“陳大人!”</br> 陳玄丘道:“大家都是鹿臺一戰同生共死的戰友,為了一只神獸,便行生死之戰,豈有此理。”</br> 黑犀忙道:“是是是,他們性情粗魯,行事不計后果。</br> 我說過若角力輸了,便認輸走人,不會自食其言。”</br> 陳玄丘這才霽顏道:“還是黑犀少族長深明大義,甚好,你且去吧,至于你答應尊夫人的禮物……”陳玄丘微微一笑,道:“我身上此時倒沒有合適送與女子的東西。</br> 過兩日,我送你一件,保證讓你在尊夫人面前能交差就是了。”</br> 竟被陳玄丘發現自己有點懼內,黑犀也挺不好意思的,連忙訕訕答應著,嘿嘿傻笑幾聲,趕緊使眼色帶著眾族人灰溜溜離開了。</br> 陳玄丘這才轉向那少年,微微一笑,做仙風道骨狀,悠然道:“少年,你,叫做牛二?”</br> 陳玄丘有心收個徒弟了,自然要做出長者風范。</br> 他想著好為人師的摩訶薩言行作派,拿腔作調一番,等著這大力牛魔上前謝他解圍之恩,他再順勢說一句:“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今與你有緣,且收你做個徒弟。”</br> 完美!牛二淡淡地瞟了陳玄丘一眼,翻身上了避水金睛獸獸,喝道:“駕!”</br> 那避水金睛獸獸對他已然服貼,甩開四蹄便飛奔而去。</br> 陳玄丘風中凌亂了。</br> 我!是我啊!統領人、巫、妖、魔四族,有龍鳳麒麟、白虎饕餮、霸下天狐諸般先天神獸追隨的我啊!我要收你為徒,你都不正眼看我一眼?</br> 牛二騎著避水金睛獸獸正奔向自己的居處,面前人影一閃,陳玄丘長身玉立,微笑出現。</br> 牛二猛地止住胯下坐騎,不耐煩地道:“你又追來作甚?”</br> 陳玄丘輕咳一聲,面帶慈祥地微笑道:“少年,我有意收個徒弟,見你頗有慧根,不知你可愿意拜我為師啊?”</br> 牛二冷笑道:“你們硬的不行,又要來軟的?</br> 我先拜了你為師,然后你就順理成章地騙走我的避水金睛獸獸了,是吧?</br> 走開!我牛二不拜師傅。”</br> 牛二說罷,一撥那避水金睛獸,便要從陳玄丘身邊繞過去。</br> 陳玄丘啼笑皆非,連忙攔住,道:“我已經有座騎了,不會貪圖你的神獸。”</br> 牛二道:“那你更不用糾纏了,我不想拜你為師,去也!”</br> 牛二雙腿一踹,那避水金睛獸獸知其心意,立即騰空而起,飛于云中。</br> 陳玄丘駕云飛起,追在他身邊,鍥而不舍地追問道:“為什么呢少年?</br> 難不成你已經有了師父?”</br> 牛二騎在避水金睛獸背上,邊飛邊道:“我只有家傳的本領,不曾拜過師父。”</br> 陳玄丘喜道:“那就好極了,你這少年不明事理,你家長何在,我去跟他說。”</br> 牛二神色一黯,道:“怕是說不著了,鹿臺一戰,我的父母已經戰死,我家現在只我一人了。”</br> 陳玄丘聽了心中也是一黠,想收他為徒的意愿更強烈了。</br> 陳玄丘連飛邊追,循循善誘:“既如此,有個明師指點,不是更有益于修行么?</br> 而且有了同門,有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啊。”</br> 牛二傲然道:“我大力牛魔天賦異稟,就算要拜師,也要拜了不起的大英雄大豪杰為師,我不要你。”</br> 陳玄丘恍然笑道:“原來如此,你不曾參與鹿臺之戰吧?</br> 所以,你不清楚我是誰,倒也情有可原。</br> 我自出山,之前諸般戰績就不提了,就說鹿臺一戰吧……”牛二乜著陳玄丘道:“誰說我沒有?</br> 我就是參加過鹿臺一戰,瞧你不過如此,才不想拜你為師。”</br> 陳玄丘驚道:“鹿臺之戰,我表現還不夠好么?”</br> 牛二道:“十萬天兵,是我們殺的。</br> 八千羽林,是龍鳳兩族劫殺的。</br> 五百靈官,是十二月小姐姐合力斬殺的。</br> 你干什么了?”</br> 陳玄丘急了:“牛二!咱話不能這么說啊,由始至終,我……”陳玄丘滔滔不絕,開始大講自己的豐功偉績,乃至他在伐天一戰中的關鍵作用。</br> 那牛頭少年越聽越不耐煩,猛地止住座騎,指著陳玄丘大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br> 人家不想拜你為師,你死乞白賴地究竟有何意圖?</br> 你想誘拐良家少年嗎?</br> 你再不走,我要喊啦!”</br> “我……我……”陳玄丘訥訥不能言,只能看著牛頭少年揚長而去,真是幾乎氣死。</br> 這牛家的人怎么這般愚蠢加倔強!哎!難得想收個徒弟,居然這么難。</br> 陳玄丘呆立在云中,眼睜睜看著牛二騎著避水金晴獸,很拉風地離去,再也不好追去,只好怏怏的降落云頭,奔著自己住處去了。</br> 牛二騎著避水金晴獸飛出一陣,這才發現方才為了躲那硬要收徒弟的家伙,自己都跑過了洞府,忙又撥轉金睛獸,往回飛去。</br> 牛二正騎著金睛獸飛于空中,前面突然有一雙少女御風而來,與他碰個正著,便停在了空中。</br> 這兩個少女,一個一身紅衣,肩后背一口長劍,杏黃劍穗拂在劍上,小臉粉嫩嫩、紅撲撲的,杏眼桃腮,煞是可愛。</br> 牛二一見,兩眼便是一直。</br> 紅衣少女笑吟吟道:“喂,勞駕問一下,陳玄丘陳大人,住在何處啊?”</br> 陳玄丘?</br> 又是陳玄丘!牛二剛想說話,就聽另一個少女道:“這島上真不好找,足下能不能帶我們去尋他呢?</br> 拜托啦!”</br> 牛二再一看這個,一身白裳,長發及腰,一對尖尖的精靈般的耳朵。</br> 細細的小蠻腰,腰間露出一痕雪白的肌膚,性感誘人的香臍若隱若現如拋媚眼兒。</br> 腿上一雙精致漂亮的小皮靴,露出一截曲線曼妙的小腿。</br> 尤其是她的眼睛。</br> 她容顏本極嫵媚,美得不見一絲瑕疵,偏又有一雙狐媚到了極點的桃花眼。</br> 那眼形天生帶著甜美之意,一見就給人一種似醉非醉的朦朧感。</br> 牛二鼻孔一熱,兩道鮮血便爬了出來。</br> 紅衣少女驚訝道:“呀,你流鼻血了!”</br> 牛二伸手一抹,臉上擦出兩道血痕,傻笑道:“沒事,剛剛與人打了一架,鼻子受了點傷。</br> 咳!你……你們找……找陳玄丘做什么?”</br> 紅衣少女笑道:“那是我師父,我去拜見師父啊。”</br> 師父?</br> 陳玄丘是她們的師父?</br> 牛二看看俊俏可人的紅衣少女,又看看嬌媚無雙的白衣少女,一咕嚕從避水金睛獸的背上翻了下來,向她二人叉手唱個肥喏,畢恭畢敬地道:“原來是兩位師姐當面。</br> 小弟牛二,綽號大力牛魔,是師父他老人家新收的弟子,見過兩位師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