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匆匆趕到雷音寶剎,卻只得了一句“吾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br> 但多寶道人講了一天的經,這經義都是什么?</br> 不知道,他沒聽見。</br> 不過,“眾生隨類各得解”嘛,所以,聽了又如何,沒聽又如何?</br> 我自有我理解,自然隨心所欲。</br> 八寶桂樹迎風搖曳,落英繽紛。</br> 陳玄丘伸出食中二指,信手拈住一瓣飄來的桂花,望著上座的多寶道人微微一笑。</br> 多寶坐在上首,一見陳玄丘到了,只聽了自己最后一句話,便面露神秘微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這廝又在打什么主意了?</br> 對這個無意中一句話,對自己有了點化之功的陳玄丘,多寶不知為何,始終有一種莫名的……他也說不清那是一種什么感覺,是敬?</br> 是畏?</br> 不可能,這太荒唐了。</br> 或許只是既器重他,又有些怕他膽大妄為的患得患失吧?</br> 多寶也說不清楚,只是見這陳玄丘拈花一笑,娑婆教主心里便有些發毛。</br> 世尊當機立斷,馬上預做埋伏。</br> 多寶道人一指陳玄丘,贊許道:“吾有普照宇宙、包含萬有的精深正法,熄滅生死、超脫輪回的奧妙心法,能夠擺脫一切虛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處實難一一言說。</br> 吾以觀察智,以心傳心,眾人悟得多寡,存乎一心。</br> 天人師菩薩拈花一笑,頓悟根本,由是可證菩提。</br> 故,吾于教外別傳一宗,以天人師菩薩為自在王佛,望汝能護持一宗,相續不斷,造福眾生?!?lt;/br> 一時間,在座諸佛、諸菩薩、諸羅漢、諸尊者人人露出艷羨之色,向陳玄丘合什禮拜,參見自在王佛,贊美之聲不絕于耳,“功德無量”之號,響徹佛土。</br> 陳玄丘先是微微一愣,這一不小心,又升官了?</br> 但是看到世尊若有深意的一眸,陳玄丘頓時恍然。</br> 我今封你為佛,我是佛,你也是佛,咱倆從身份上來說,從此平起平坐了喔?</br> 所以吶,我是干涉不了你,也不會干涉你的。</br> 我于教外,為你別開一宗,由你擔任宗主,你就把你帶來的這些惹禍精全都收進去吧。</br> 大家紅花綠葉白蓮藕,有福同享。</br> 你若闖出名堂,本座也臉上有光。</br> 你若惹了禍,呵呵,我既管不得你,你又自立一宗,關我何事?</br> 死道友,莫死貧道。</br> 死道友,莫死貧道……陳玄丘心道:“世尊真不愧是受西方二圣熏陶多年,做為他們最得意的衣缽傳人,這行事作風,當真學到手了。</br> 正好,我只借你山門,暫避鋒芒。</br> 等我真正亮出獠牙時,你想護我也是護不住的,正好求一個逍遙自在?!?lt;/br> 于是,陳玄丘向上座的多寶和寶剎內向他行禮道喜的諸人合什還禮,皆大歡喜。</br> 多寶這才向隨陳玄丘而來的眾人一一望去,看見孔九翎,多寶雙眉一挑,大是歡喜。</br> 他在截教時,本與一位孔雀化身的道友交好。</br> 而且孔雀為鳳凰旁支,亦極尊貴,今竟有禽族尊貴血脈來投,自然臉上有光。</br> 于是,多寶開金口,封孔九翎為孔雀大明王菩薩,菩提灌頂,頓悟智慧。</br> 再一轉眸,多寶顏色更喜,陳玄丘見他喜形于色,轉眼一看,頓時唬了一跳。</br> 長腿細腰、胸器逼人,身材高挑婀娜,竟是龍女敖鸞,她怎么也來了?</br> 敖鸞示威地橫了陳玄丘一眼,人家在他身后站了半天,偏他眼瞎,竟看不見。</br> 陳玄丘引來的人,人族極少,魔族也極少,基本上以妖族居多,放眼望去,在多寶眼中,俱可一眼便看見本相,真是各種飛禽走獸,濟濟一堂。</br> 好在多寶原本是通天教主座下首席大弟子,通天教主有教無類,是最早灌徹眾生平等理念的圣人,門下弟子多有妖族,多寶早就見慣不怪了。</br> 于是,又看見黑犀、佘夫人、黃耳……黃耳變成寵妻狂魔了,居然把他那八個兔女郎也一并帶來了。</br> 多寶便也不再一一授封,先立十二護法神將,是為金毗羅大將,即子鼠。</br> 伐折羅大將,即丑牛。</br> 再立迷企羅大將,即為寅虎……以此十二生肖,頓時劃出一群,其首領為神將,其部屬同族自然各歸門下。</br> 然后再就其他信眾予以授封。</br> 陳玄丘沒聽都封了他們些什么名號,他正在想,多寶許我自立一宗,我這山門,立在哪兒合適呢?</br> ……這廂多寶大開山門,兼收并蓄。</br> 那邊,太白真君卻是破開空間,踏入了冥界大地。</br> 太白真君望著高高不見其頂,有如三本巨著壘成一座高山的酆都山,踏空飛去,及至山下,便向山上行了一禮,朗聲道:“天界太白真君,奉上界天帝法旨,求見北陰大帝?!?lt;/br> 須臾,一位判官從那酆都山上騰空而起,站到了太白真君對面。</br> 太白真君一見,心中頗為不喜,北陰大帝當然不會前來迎他,但他以為,至少冥王會親身一迎吧?</br> 畢竟他不但是一方星君,尊貴無比,而且此來代表天帝。</br> 卻不想冥界竟只派了一個判官,看他兩眼無神的樣子,大概這一兩天死人太多,他熬夜加班所至。</br> 哎,打工人不易呀!這樣一想,太白真君便息了心頭怒氣,對那判官道:“吾奉天帝旨意而來,求見北陰大帝。”</br> 判官打個哈欠,道:“對不住,星君來的不巧,大帝閉關多年了,尚未出關?!?lt;/br> 太白真君道:“既如此,請冥王陛下一見?!?lt;/br> 判官道:“冥后娘娘待產,冥王陛下緊張萬分,時刻守在身旁,暫不見客。”</br> 客?</br> 誰是客?</br> 我奉天帝旨意而來……想到天庭雖屢屢施壓,但冥界尚未低頭就范,向天帝稱臣,太白真君只能不去計較這一說辭,但語氣卻已強硬了幾分。</br> 太白真君道:“那么,就有勞足下,將天帝旨意傳曉冥王了。</br> 天帝垂詢兩件事。”</br> “不知天界上帝欲請教何事,星君但說無妨。”</br> 太白真君假裝沒聽見他話里加重了語氣強調的“請教”二字,說道:“天帝問,居于孟婆莊的巫族何以破開空間,返回人界。</br> 冥王身為冥界之主,何以縱容其行為?”</br> 判官乜視著太白真君,曬然道:“巫族居于孟婆莊,乃后土娘娘的親族做客,非我冥界中人,不受冥王管轄。</br> 他們既是來做客,何時來,何時走,與我冥王何干?”</br> 太白真君硬著嗓音道:“好!冥王若是如此答復,我自會轉告天帝?!?lt;/br> 那判官呲牙一笑,道:“崔某此來,正是代表冥王陛下。</br> 這兩日地府新增陰魂無數,崔某忙得很,不知星君還有何事,還請快快道來。”</br> 太白真君道:“本星君正要說。</br> 天帝問,人族中近日多有冒犯神威,遭到天譴者,魂歸地府。</br> 此等人大逆不道,罪無可恕,當貶入畜生道,以儆效尤,不知地府如何處置的。”</br> 崔判官道:“賞罰裁斷,自有地府律條,無需天帝過問。</br> 不過,天庭地府,一向友好,崔某個人,倒是可以向星君透露一二?!?lt;/br> 太白真君忍了忍氣,道:“請教?”</br> 崔判官眉開眼笑,道:“地府神職,一向空缺多多,致使地府運行頗多遲滯。</br> 近兩日墮入地府者,多為神念純粹而強大的陰魂。</br> 冥王陛下求賢若渴,唯才是舉,分授神職,用不了多久,相信地府就可高效運轉,三界更加平衡啦。”</br> 太白真君怒道:“他們忤逆天庭,罪大惡極,卻反授神職,加以重用?”</br> 崔判官道:“這不是沒忤逆冥王么?”</br> 還不等太白真君發火,崔判官便嘻皮笑臉地道:“開個玩笑,哈哈。</br> 只消先喂他們一碗孟婆湯,前塵盡忘,從此受地府約束,勤懇做事,以此為其往昔罪孽贖罪。</br> 如此處理,冥王陛下何等英明?!?lt;/br> 太白真君的臉已經黑了,崔判官卻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星君要問巫人離開冥界之事,往那邊去,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里之外,過奈何橋,往孟婆莊中,求教后土娘娘便是?!?lt;/br> 太白星君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他以武力見長,此時已經沖上去一拳打爛崔判官的鼻子。</br> 崔判官訝然道:“星君奉天帝旨意而來,難不成竟不敢去見后土娘娘?”</br> 太白星君冷笑一聲,身形一轉,便向孟婆莊方向飛馳而去。</br> PS:上部《人間界》結束,中部《神的國》開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