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還真是既好養活,又難養活。”陳玄丘托著下巴,看著對面吃飯的朱雀辭,搖頭嘆息。</br> 小姑娘吃飯太挑剔了,一碟清脆的炒筍片,一碗白米飯,一杯山泉水。不但素,而且淡。小姑娘養到這么大真不容易,正長身體呢,營養能跟上嗎?叫人操心!</br> “用你養活啊,我吃你們家米啦?”朱雀辭傲嬌地白了陳玄丘一眼,神色忽然一窘,呃……現在可不就是在吃人家的米么。</br> 陳玄丘瞧她發窘,忍不住笑道:“沒事沒事,這也不是我家米,不算。”</br> “哼!”朱雀辭用一聲傲嬌的冷哼結束了尷尬的對話,繼續吃飯。</br> 經過兩天的相處,彼此熟悉了,朱雀辭對陳玄丘的態度稍好了些,因為放松下來,稚氣的一面也就顯露出來。</br> 比如,小姑娘居然傻兮兮地把她的底細告訴了陳玄丘,毫無隱瞞。</br> 她告訴陳玄丘,她是鳳凰一族,兩年前才剛剛化形。</br> 所以,不僅外貌不夠成熟,性情脾氣也不成熟,自然在情理之中了。</br>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她自忖這個凡人沒本事傷害她,所以才如實相告吧。</br> 她告訴陳玄丘的也只有這些,至于追殺她的人是誰,她住在什么地方這些事情,那就全然不講了。</br> 原來朱雀辭竟是四靈中的鳳凰一族。</br> 陳玄丘剛知道的時候,的確大吃一驚,但是他那強大的心臟,很快也就釋然了。騰云駕霧的仙人、陰風陣陣的鬼魂他都見過了,再見到一只會說話的火鳥,有啥大驚小怪的。</br> 只可惜在這個世界的生命序列中,貌似人家鳳凰一族是遠比他人族更高貴的種族,他想養只火鳳凰當寵物的念頭,大概是不可能了。</br> 沒了非份之想,純粹抱著一種欣賞的態度,陳玄丘反而覺得自己在朱雀辭面前更可以表現的灑脫、自在了。</br> “我打算……”朱雀辭小口地扒了幾粒米入口,忽然停住,遲疑了一下,正要講話,房門忽然被人粗暴地拍響,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開門!”</br> 朱雀辭閉上了嘴,眼珠靈動地往門口一瞥。</br> 陳玄丘趕緊揮手,向她做出躲避的示意。</br> 其實這房間也沒個躲避的地方,如果說有,就是貼墻衣架上掛著的衣服,以朱雀辭嬌小的身材,躲進去足以藏身。</br> 但是,朱雀辭撇撇嘴,向他皺了下鼻子,根本不挪地方,依舊慢條斯理地挾一口米粒,再挾一片清筍,咔嚓咔嚓嚼得噴兒香。</br> 人家堂堂鳳凰一族,會做那么鬼鬼祟祟的事兒?</br> 這小姑奶奶,誠心吶!陳玄丘跺了跺腳,門沒閂,這要外邊的人一推,就能闖進來了。</br> 門外不耐煩的聲音道:“陳玄丘,在不在啊,開門。”</br> 陳玄丘趕緊沖過去,一拉房門,身子剛好擋著拉開的縫隙,微笑道:“足下何事?”</br> 朱雀辭搖搖頭,老氣橫氣地道:“虛偽的人類……”</br> 她仍舊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小口地吃著東西。</br> 她娘說了,吃飯不能吧唧嘴兒,所以她吃的特斯文。</br> 她可不是媽寶女,只是化為人形一共才兩年,在鳳凰一族的悠長壽命中,十八歲的她基本算是個學齡前兒童,你還指望她能有多成熟?</br> 淺陌不耐煩,正要再度拍門,陳玄丘一開門,淺陌便拍空了,手掌舉在空中,貼在陳玄丘胸前。</br> 一看到陳玄丘,淺陌就呆住了。</br> 陳玄丘看到淺陽,目光微微一縮,微笑道:“公子何事?”</br> “啊,我……我找陳玄丘,陳……公子……”</br> “我就是!”</br> “啊!原來,原來你……你就是陳……公子……”淺陽口吃起來,注意到自己的手還虛拍在陳玄丘的胸口,她跟觸了電似的,急忙縮手,再往回一退。</br> 陳玄丘趁勢跟進一步,把房門拉上,微笑道:“足下也是文選的考生?”</br> 他這往外一站,離淺陌又近了。</br> 陳玄丘身材修長,淺陌只能仰視著他,一看到他那俊美無儔的容顏,淺陌就覺得一陣心慌意亂,情怯地再退一步,伸手想去捋一捋鬢邊的發絲,手指撫過,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男兒打扮。</br> 她又趕緊放下手,有些無措地道:“呃……那個,是這樣,我呢,對農學比較有興趣,聽聞公子于農學一道頗有造詣,嗯……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徒的打算啊?”</br> 這句話說完,淺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我這都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呀!</br> 陳玄丘愣住了,想了想才歉然笑道:“抱歉,陳某還年輕。著書立說,教授弟子,應該是幾十年后才會考慮的事吧?”</br> “啊!這……這樣子啊,那么……那么打擾了。”淺陌慌慌張張轉身就走,走出七八步遠,才突然大夢初醒似的又站住,回身抱了抱拳:“陳兄,告辭!”</br> “足下慢走!”陳玄丘也向她抱了抱拳,溫文爾雅,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不行了,心又慌了。</br> 淺陌心慌慌地鉆進一片樹林子,回頭一看,已經不見了陳玄丘的身影,立即扭腰擺臂,心花怒放起來:“哎呀,撿到寶了撿到寶兒,爹爹對我是真好,這回真是撿到寶了。”</br> “太幸運了太幸運了,一定是我祖墳冒青煙了,哈哈哈……”前方,李青蝠突然甩臂扭腰,跟一只大馬猴兒似的竄了出來。</br> 黃璜急于表功,自然是一處理完畢,馬上跑去把李青蝠補位進入36賢的消息告訴了他。</br> 二人這一碰面,同時一愣,淺陌心思一轉,馬上輕提足跟,涌步跟進,擺臂舒掌,身隨意走,打了一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的拳法。</br> 然后收招站定,淡定地問道:“朝天峰的這位師兄,你在這里做什么?”</br> “我……我剛才看見一只猿猴躍過,忽生靈感,想從中悟出一些武道真意,以彌補道行的不足。師妹你這是……”</br> “哦!這是……這是掌門傳給我的獨門技法,方才這一招叫‘拗鸞肘’,師兄可千萬不要泄露出去。”</br> “明白,明白!”</br> 二人錯身而過,走出好遠,李青蝠終是忍不住,再度欣喜若狂。</br> 淺陌倒是矜持多了,把那狂喜藏在了心頭,只是走的飛快。</br> 一想到那讓她心醉的容顏,她的心里頭就有些發燙:“爹爹說要把我許配給他,會是什么時候呢?秋收已過,正宜嫁娶,難道……哎呀,好羞澀……”</br> 陳玄丘回到房中,朱雀辭小大人兒地坐在幾案之后,扒拉干凈了最后一粒米,問道:“那女人干什么的呀?”</br> 陳玄丘道:“是個男人。”</br> 朱雀辭撇嘴道:“就是女人。”</br> 陳玄丘解釋道:“雖然他聲音清脆了些,可的確是個男人。”</br> 朱雀辭放下筷子,一雙澄澈的眸子凝視著陳玄丘,忽然問道:“為什么不想讓我知道她是女人呢?”</br> 陳玄丘呆住了。</br> 朱雀辭靜靜地看他片刻,突然道:“我今晚就要走了。”</br> 陳玄丘吃驚道:“今晚就走,你的傷好利索了?”</br> 朱雀辭淡淡地道:“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我需要在家等一個人,那人對我非常重要!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去,所以我必須盡快趕回去。”</br> 陳玄丘心道,這么拙劣的謊言,也就這丫頭編得出來吧。</br> 可你要說她傻吧,她卻只是不諳世事。</br> 其實這頭小鳳凰聰明得很,她看出我喜歡她,就連剛剛來過的是位姑娘都不想讓她知道,所以才想馬上走。”</br> 陳玄丘心中有些失落,他振作了一下,露出一副笑臉:“你的仇家,說不定還會找你。”</br> “我家,他找不到。”</br> “但路上可不好說,我把蒙蔽天機的法門傳給你吧。”</br> 朱雀辭深深地望了陳玄丘一眼,忽然背轉身去,陳玄丘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片刻,朱雀辭就又轉回身來,掌心托著一片熠熠放光的金色羽毛。</br> “我娘說,女兒家不能隨便收人家的禮物。所以,這片羽毛我送給你。危急時候,你以火焚之,可以施展‘鳳凰游’,瞬間送你到萬里之外,在人間界,應該沒什么人能追得上你,可救你一命!”</br> “她媽教育的真好,連一點人情都不肯欠我。人家都說小蘿莉好哄騙,可就這姑娘的家教,誰騙得了她?”陳玄丘接過羽毛,恨恨地想。</br> 是夜,鳳凰山上,突有火光一道,直沖宵漢,百里皆可見。</br> 那團火光,于高空之上,陡然化作一頭烏凰,金羽展開,烈焰升騰,有百丈大小,旋即一聲鳳鳴,振翅遠翔,不知所蹤。</br> 太史令連夜叩宮求見,報與姬侯:是夜,鳳鳴岐山!</br> 鳳鳴岐山,乃大吉之兆。</br> 次日天明,整個岐州城人聲鼎沸,莫不議論紛紛。</br> 有好事者,不免就聯想到了那位大賽尚未結束,就已被國君欽定為少師、宮尹的陳玄丘來。鳳鳴岐山的異象,莫非就印證在他的身上?</br> 今日是最后一試了。</br> 武選只需決出三十六賢即可,文選卻會定出榜眼探花。</br> 這位陳玄丘,今日會以什么文章,穩穩奪下狀元之名呢?</br> 是日,國君、公主、卿大夫、士宦權貴、平民百姓、農奴,所有的人都在議論鳳鳴岐山的吉兆,都在議論岐山之上的那位少年。</br> 岐山之上,最后一考,開始了。</br> 看到題目,陳玄丘便是“哈”地一聲冷笑,于在靜謐的考廳中,顯得異常刺耳!</br> PS: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