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青山。</br> 大酋長很守信,在南疆兵馬浩蕩而來的時候,他果然依約退進了深山。</br> 帶走了全部人馬,燒光了寨子,一粒糧食都沒留下。</br> 當然,這也是因為付出的代價并不大。</br> 他們以狩獵和采擷為主業,本也沒什么儲糧,至于屋舍,就地取材,搭建也容易。</br> 相對于給人當炮灰,付出這點代價,還是完全值得的。</br> 秋白駒的大軍就駐扎在塔青部落原本的地方。</br> 雖然這里已經燒為白地,但是一個寨子能在這里發展起來,當然是因為地勢和周圍的條環適宜。</br> 所以,秋白駒的大軍也就選在這里。</br> 大巫神已經對陳玄丘合盤托出,他們的第一站,就是塔青。</br> 塔青肯追隨他們造反,那就拉進伙來。</br> 如果不同意,就鏟其首腦,取而代之。</br> 總之,塔青山要成為他們的橋頭堡,據此為據點,向大雍發起挑戰。</br> 陳玄丘讓南子率人先行趕去會合李鏡,又暗囑娜扎和鹿司歌盯住南子,提防她再生是非。</br> 陳玄丘相信南子會守諾,但是必須的防范又不能大意。</br> 娜扎本來對不能與他一起去冒險有些悶悶不樂,一聽還有這等有趣的事,登時摩拳擦掌起來:“她若真的有心坑我爹,害我大雍軍兵,我可不可以一槍挑了她?”</br> 陳玄丘立即發覺左右各有兩道銳利的目光向他看來,陳玄丘佯裝未覺,心想,南子若死性不改,還想坑死我大雍上萬軍兵,那也容她不得了。”</br> 陳玄丘便凜然道:“自當如此!”</br> “好!”</br> 娜扎大喜,心中只盼南子真的心懷叵測,做些反叛大雍的舉動出來那才開心。</br> 當下眾人兵分兩路,一路迎頭去攔李鏡的大軍,陳玄丘則帶著朱雀辭和妲己,駕遁光直奔塔青山。</br> 塔青山上,秋白駒負手站在原本是議事大廳的廢墟前,沉聲道:“你等記住了,我們的使命是騷擾,擾得大雍邊境不寧,還要時時做出將要深入大雍境內之勢。</br> 我們是攻,他們是守。</br> 我們了無牽掛,他們卻有一堆的瓶瓶罐罐要守,主動操之我手,便可輕易牽制住大雍很大一部分兵力。”</br> 面前,二十個神情彪悍的頭目恭聲稱是。</br> 秋白駒笑了笑,又道:“雍人富庶,爾等所部,不管擄得多少財帛子女,盡皆歸其個人所有。”</br> 二十個頭目一聽,頓時面露喜色。</br> 秋白駒看起來只有三旬上下,眉眼五官十分的英俊,且有著一個成熟男人的氣質,令人一見心折。</br> 他一身雪白的長衫,頭發使一塊白色的布巾束扎,周身上下不見掛飾,只有腰間掛著一口劍。</br> 劍鞘盤剝皸裂,大概是很久沒有上油保養了,吞口锃亮,卻顯然是經常使用。</br> 秋白駒揮了揮手:“各自去吧,初始目標,便按原定計劃,二十支隊伍,各率五百人,各攻敵之一鎮。</br> 之后,隨機應變,自行決定。”</br> “諾!”</br> 二十個頭目紛紛離去,很快,一支支隊伍便開拔出了塔青山。</br> 雖然南疆集結了萬余精壯,特別是在山地作戰中十分的難纏,但是兵力與大雍軍隊相比,實在差距太大,正面陣地戰顯然用處不大。</br> 這秋白駒也是真敢放權,居然化整為零,把隊伍劃分成二十個小隊,各自散去,游擊作戰,騷擾大雍南疆沿線各處村鎮城池。</br> 待所有人離隊離去,秋白駒身邊已剩下不足三十人。</br> 其中一個頭目上前抱拳道:“大人,您遣散了全部人馬,只剩下我等,這么點人,該如何從事?”</br> 秋白駒搖了搖頭,道:“你們且退到山里去,靜候這里的消息。”</br> 那頭目愕然道:“大人,我們靜候什么消息?”</br> 秋白駒道:“明日此時,你們再來此地,如果我死了,替我收尸。</br> 如果我還在,那我們就回鬼風部落去,繼續征召人馬。”</br> 那頭目臉色一變,道:“大人,您這話是什么意思?”</br> 秋白駒目視南方,悠然道:“大巫神已死。”</br> 那些南疆勇士頓時臉色大變。</br> 秋白駒道:“殺大巫神者,已向這里來了。</br> 我在這里等他們,你們且去吧。”</br> 那頭目雖然滿腹的疑惑想問,但秋白駒顯然沒有多作解釋的意思。</br> 那頭目便道:“大人,我們留下,陪大人一起御敵。”</br> 秋白駒笑了笑,淡淡地道:“不要礙手礙腳。”</br> 說著,秋白駒便原地盤膝坐了下去,劍就橫在膝上。</br> 那頭目一時進退維谷,身邊一名勇士上前兩步,對他悄聲道:“大人既如此吩咐,我們便照辦吧。</br> 你別忘了,大巫神曾經說過,一旦出征,必須唯大人之命是從。</br> 便是族長大人或是大巫神有令諭到,若與大人的命令沖突,也當遵守大人令諭。”</br> 那頭目咬了咬牙,揮手道:“我們走。”</br> 二十多人跟著他們的頭目,很快就消失在莽莽叢林之中。</br> 塔青部落的大廳廢墟之前,只有一人盤膝而坐,只有一劍,橫于膝上。</br> 山風徐徐而來,輕輕撩動他的頭發。</br> 已經有多少年不曾殺人了?</br> 他已經記不清了。</br> 他只記得,在六十個甲子之前,他的這口平凡之極的劍,就已是“千人斬”。</br> 再后來,他真正動劍殺人的機會越來越少,值得他拔劍的人,也越來越少,看起來,今天很可能要再用到他的老伙計了。</br> 畢竟,那人能殺了大巫神,雖然大巫神不擅長近戰肉搏,但他的巫術出神入化,自保的手段層出不窮,竟能死在這人手上,那么這個人,絕不簡單。</br> 秋白駒能活到今天,就在于他從不輕視任何一個對手。</br> 雖然這里是人間,但三界根本所在,真的就不如天上?</br> 秋白駒輕輕搖了搖頭,他見過太多俊杰了。</br> 雖然,那些人大多都已化作一抷腐土。</br> 然后,秋白駒就入定了。</br> 入定之后的秋白駒,看不出一絲劍的銳氣。</br> 他盤膝坐在那里,與這座山,與面前的谷,與身下這片平坦的坡地渾然一色,不仔細看,你都不會發現那兒盤膝坐著一個人。</br> 青山一劍,渾然一體。</br> 也不知入定了多久,秋白駒驀然張開了眼睛,在他面前,已經出現了三個人。</br> 一男,兩女。</br> 男的俊俏、陽光、一身的朝氣。</br> 女的俏美、靈秀,如花之妍。</br> 秋白駒目中不禁露出欣賞之意,那一幕,似曾相識啊,似乎很多年前,他也曾經看見過相似的一幕。</br> 一個極優秀的男人,兩個極優秀的女子。</br> 對了,那個男人,似乎就是他呢,哎!太久了,都有些記不清了。</br> 此時看到了面前的三個人,才依稀想起。</br> 所以,秋白駒笑得更和煦了。</br> “喂,大叔啊,我問你點事啊,聽說這里駐扎著南疆的萬余大軍,他們人呢?”</br> 妲己落落大方地上前,向他詢問著。</br> 妲己知道自己美貌的力量,像她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很少有男人不肯對她乖乖吐實的。</br> 這個看起來很有成熟魅力,一點也不討厭的帥大叔果然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們走了。”</br> 妲己驚訝道:“走了?</br> 這么快?</br> 他們去哪了?”</br> 秋白駒溫和地笑道:“他們分成二十隊,每隊五百人,分別去騷擾大雍各處城鎮。”</br> 妲己黛眉一蹙,道:“哎呀,這么狡猾的,這可不好對付了。</br> 那大叔你知道他們主要攻打哪些地方么?”</br> 妲己一面說,一面巧笑嫣然地走向秋白駒。</br> 但是,陳玄丘身影一閃,已經攔在她的前面:“這位大叔,在等我們。”</br> 妲己腦后的心月輪懸停在那里,她撫在一枚戒指上的手指也停住了,有些生氣地看著陳玄丘的后腦勺,很想敲上一記。</br> 她已經從大巫神口中,問出了如何給傀儡戰戒充能的辦法,所以使用傀儡戒指,便有些爆發戶的感覺了。</br> 陳玄丘沒有回頭,但是似乎早知道她會瞪著自己,所以,又嘆了口氣:“大叔應該早有戒備,你暗算不了他的。”</br> 秋白駒依舊微笑地看著他們。</br> 陳玄丘肅然一禮,問道:“敢問足下,可是鬼風部落族長,秋白狗之弟,秋白駒?”</br> 秋白駒緩緩站起:“算是吧,我現在,的確叫秋白駒。”</br> 陳玄丘目光一閃,道:“現在叫秋白駒?</br> 卻不知原來足下叫什么名字?”</br> 秋白駒微笑道:“我叫過多少名字,我自己都記不清了。</br> 我上一個名字嘛,可能叫孟楚?</br> 真的記不清了。”</br> PS:早七點出門,晚七點才回來,累得胸悶,躺了半天,才掙扎起來,將昨天沒寫完的一章寫完奉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