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多山、多沼澤、多叢林。</br> 山不高,但連綿起伏,層層巒巒。</br> 沼澤不大,但一片連著一片。</br> 叢林多是熱帶植物,潮濕、溫暖的氣候,讓這里充滿了大量的蛇蟲蚊蟻,令人防不勝防。</br> 但是對當地人來說,這卻不算什么,一方面他們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中,身體適應了大部分蚊蟻蟲蚋,另一方面,也在漫長的生活中,掌握了很多對這些細小昆蟲的辦法。</br> 在悠久的發展歷史中,更有一些南疆人,漸漸從一些奇異的蟲、草中,摸索出了溝通天地自然的辦法。</br> 他們被稱為巫。</br> 他們不是真正的巫,真正的巫是共工、玄冥、后土、狂獵、李洛兒這些人,他們不需要其他的辦法,直接可以溝通天地元力。</br> 這個世界的發展,似乎是逐次將調動天地元氣的辦法復雜化了。</br> 最初的一代,先天四神獸,他們不需要調動天地元力,他們本身就擁有天地元力。</br> 第二代則是巫妖二族,這些先天而生的大巫大妖,本身不具備天地元氣,但他們可以通過特殊的血脈體質,來調動天地元力。</br> 第三代,便是如今執掌天庭的神,他們通過修行,用咒語、法器、手印等特殊方式來溝通、調用天地元力。</br> 而人間的奉常寺,則是由此衍生而生的一種特殊存在,他們通過奉獻與祭禮,從這些神明手中借助力量來使用。</br> 南疆的巫師呢,其實本質上他們與天庭的神并沒有區別。</br> 他們也是借助于特殊道具。</br> 只是有點雜。</br> 一方面,他們利用一些奇異的蟲和草來制作特殊的道具,從而調用天地元力產生作用,另一方面,還有和西方教類似的以念力、精神力來調動天地元力,形成詛咒之力的本領。</br> 如果他們成勢在先,他們也可以稱自己為神。</br> 但是,這兩樣本領,都已有了一大派勢力,所以南疆這些特殊人士,只能稱為巫師,被當地人敬仰如神,既不能如真正的神一般使天下共尊,也沒有機會發展成真正的神明一般的神通。</br> 直到現在,南疆出了一位大巫神。</br> 以前,南疆只有傀儡十戒,據說最后一戒可以弒神。</br> 這個神是大神還是小神,是本領神通極其強大的神還是一般的天庭雜役小廝,沒人知道。</br> 只要這枚戒指中的傀儡,可以弒神,這足以令南疆百姓引以為傲了。</br> 可惜,后來他們的巫女不忿被嫁到東夷,居然偷走了十戒。</br> 從此,南疆再也沒有一樣可以令他們驕傲于各方強大勢力的本領。</br> 直到現在,突然出現了一位大巫神。</br> 據說很多大巫師還并不相信這位大巫神的本領,大巫神正在逐一收服這些大巫師,以便接收由他們控制的各個部落。</br> 還有人說,大巫神正在籌備再立巫女,這個職位,原本是高于各部落的大巫師的,可是自從當年的巫女背判,就成了南疆人的忌諱,再也不曾有人提過了。</br> 而大巫神又指引已經歸附的部落,反叛了大雍,這令南疆局勢更加復雜。</br> 其實朝廷一向不大管南疆的事,只是名義的從屬,所以很多南疆百姓不理解大巫神反叛大雍的做法,這也是很多還沒有接觸過大巫神的巫師對其產生抵觸,不愿接納他的原因。</br> 朝廷大軍已經開拔了。</br> 統兵的是老將李鏡。</br> 李鏡的寶貝兒子……女兒,已經翹家去了南疆,李鏡職責所在,不能去找,心中早已擔心不已,如今竟然奉命征討南疆,李鏡很高興,欣然領命。</br> 這支大軍說是大軍,竟然迅速組織起來的四十萬農民工,穿著各色不一的衣服,扛著制式不一的兵器。</br> 本來很多大臣很是擔憂,這樣一支烏合之眾,去往南方,能打仗么?</br> 但大軍開拔的時候,親眼看到這支軍隊的氣勢,大臣們放心了。</br> 那不是四十萬人,是四十萬頭狼,這樣的狼群過境,只怕什么都能啃禿了。</br> 陳玄丘只出了一計,立時激發出了這些人的野性。</br> “陸臺”就快建好了,到時這里將養活不了這么多人,以后怎么生活?</br> 這是許多流民百姓憂心忡忡的問題,但是現在他們不擔心了,他們不是去打仗的,他們是去南疆淘金打獵的!龐大的隊伍中,混雜著一個個子不高、唇紅齒白、一身黑衣的小小子,背上背了一口快趕上他身高的劍。</br> 這人自然就是陳玄丘最最親愛的小師弟無名啦。</br> 陳玄丘只是偶爾不小心把他給忘了而已。</br> 無名在陳玄丘失蹤后,一直在搜尋他的下落,可是伏妖塔當時出了狀況,無名也進不去了。</br> 陳玄丘闖入奉常寺去見常寧的時候,無名正潛入在奉常寺的典籍寶庫里,翻閱那如山一般的書籍孤本,想從中找出一些辦法。</br> 等他看得昏昏沉沉,回到陳府時,才聽管事說起,小師兄竟然出現了,而且還去了南疆。</br> 管事不是跟他說話,因為管事只要不巡察到他的住處,也想不起來家里還住了位主人的師弟。</br> 管事是對府上的家丁下人們交代的,無名返回,正好聽見而已。</br> 無名聽說師兄無恙,自然無比歡喜。</br> 可是師兄走的太快,這要一路尋去,如何尋找?</br> 當初他返回青萍山,虧得陳玄丘一路大鬧,他知道陳玄丘的大概位置,饒是如此,還尋了大半年,如今去往南疆,山多水多,道路不暢,相鄰的寨子與寨子之間想交通往來也極是困難,這也是南方始終出不了一個統一的諸侯國的原因,他如果一人上路,上哪去找?</br> 所以,無名靈機一動,就混進了南征的隊伍。</br> 南征的軍隊倒也不是管理那么松懈,可問題是無名的易被忽略體質,實在是有點逆天。</br> 他就這么走進了隊伍,然后就跟著往南走了,就這么簡單。</br> 大軍要抵達南疆,最快也得一個半月以后。</br> 而陳玄丘騎上鹿司歌,馭風而行,只用了兩天半,就來到了南疆,降落在一片沼澤地帶。</br> 這里有明顯的人類經常活動的痕跡,一條經常有人走動的小路,在草甸子里踩了出來。</br> 林邊還有幾幢木屋,有張曬著的破網,有幾個曬得面目黎黑的當地人,正在林邊陽光草地里曬著魚干和豬婆龍的肉干。</br> 肉干上落滿了蒼蠅,那些懶洋洋的農人也懶得驅趕。</br> 陳玄丘帶著一白衫、一黃衫兩個美少女迎了過去,對一個農人客氣地問道:“請問,諸位可曾見過一位穿紅衣服的小姑娘,身邊可能還有很多隨從經過此地?”</br> 陳玄丘是取直線奔南疆而來的,在他想來,朱雀辭不管是為了找什么,既然來南疆,就不能從地面上循著道路東拐西繞,一定也是從空中飛來。</br> 那么對經過此地的第一站,十有八九是要落下來問個究竟的。</br> 她那高貴的氣質,恐怕一見之下,就很難叫人忘記,更何況她是禽族之王,必然有大批隨從,如果曾經過這里,當地人應該知道。</br> 不料,那農人只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咕噥了一句土話,也不知道說的是什么,但是看那神氣,十有八九不是好話。</br> 鹿司歌忙上前,甜甜一笑,柔聲問道:“大叔,勞駕問您點事兒,請問您見過一位穿紅衣的小姑娘,帶了一批隨從經過此地么?”</br> 陳玄丘咳嗽一聲,道:“又或者,見過另外兩個女孩兒也成。</br> 一個總是喜歡穿很簡單的衣服,容顏嫵媚無比。</br> 另一個穿荷葉裙,荷花襖,俏麗靈動。”</br> 農人這回連話都不說了,瞟了鹿司歌一眼,忽然大聲對旁邊別的土人說了句什么,然后看著鹿司歌呲起一口黃板牙哈哈一笑,顯得有些淫蕩。</br> 陳玄丘眉頭一皺,心中不悅,可他還不等說話,身旁一個白色影子就沖了過去,裙下露出一條筆直修長的腿,一腳就踹在那農人心口,踢得他一個滾地葫蘆,哇地吐了口血。</br> 晾曬在架子上的魚干肉干撒了一地,蒼蠅嗡地一聲就都飛了起來。</br> 白色身影一刻都沒停,掠身上前,伸手一攝,正佝僂著身子吐血的農人就被她提了起來。</br> 陳玄丘暗“嘖”一聲,難不成這就是蕭峰蕭大俠的擒龍手?</br> 七音染一手揪著農人的衣領,另一只手反反復復扇了他幾十個嘴巴子,喝道:“聽得懂就說,聽不懂去死!”</br> 那農人滿口大黃板牙都被扇落得七七八八了,滿嘴噴著血沫子,七音染嫌棄地一把將他摔在地上。</br> 那農人趕緊跪起來,往前爬了幾步,下巴貼著地面,拼命折仰起頭,屁股翹得高高的,無比諂媚地道:“回姑娘您的話,您說的帶著一群隨從的紅衣姑娘,小的見過,她如今就在這山上塔青部落做客呢。”</br> 七音染一腳把他踢得打橫兒滾出去,那農人趕緊再爬起來,叩頭陪笑的,屁也不敢放一個。</br> 七音染拍拍手,抽出一方手帕拭了拭,隨手就把那絲織的帕子給扔了:“小鹿妹妹,看到了吧?</br> 對那些潑皮無賴,你得這樣才行,好好跟七姐學著。”</br> 陳玄丘大喜,沒想到剛到南疆,就已問到朱雀辭的消息了。</br> 陳玄丘趕緊道:“七姐,你再問問,那塔青山寨,要如何走?”</br> 那農人趕緊諂媚得跟一只哈巴狗兒似地說:“大爺您問也是一樣的。</br> 大爺您就順著這邊林子的山道往上走。</br> 這條道兒,就是塔青寨子的人下山走的路,一直通向他們寨子,沒有旁的岔路。”</br> 陳玄丘無語的很,這人果然是個賤皮子。</br> PS:下一章晚上更,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