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塔第二層,陷獄山脈。</br> 陷獄山脈最深處,便是陷獄谷。</br> 這里處于一片莽莽叢林深處,周圍數(shù)千里內(nèi)罕有人煙。</br> 雖然這里林木濃密,鳥獸眾多,但是極少有人愿意深入此處。</br> 縱然是身手極其了得的高人,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里時刻運功護體,如果突然遇到什么兇獸,他們自信能夠應(yīng)付,可時刻不休盤旋在你左右的蚊蠅,卻是防不勝防的。</br> 一旦你失去保護,定會被咬一個滿身包,那種奇癢實在酸爽無比,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品嘗的滋味。</br> 李昌奎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居然有一隊人手長年駐扎著。</br> 駐扎在這里的人手不多,一共只有十二個人,稱為一個小隊。</br> 他們隸屬于這一帶的一個小領(lǐng)主,每班一個月,駐守山中期間,拿的薪水還是蠻豐厚的。</br> 做為修行之人,他們要的薪水自然也不是俗世中的錢幣,而是一種靈石礦。</br> 空氣中的天地元氣太稀薄了,但是在這一層,有著一些靈石礦。</br> 開采出來的最好的靈石礦都進奉了上界,但是不是那么精純的靈石,卻可以在本界使用。</br> 熬上一個月,出去就有了一小袋靈石,可以花天酒地一番,這苦倒也值得。</br> 阿牛是十二人小隊的一員,他是山里孩子,所以懂得很多山里生存的門道。</br> 他總會主動要求來這山中值班,如果有人不愿意來,他還愿意代班,代班薪水就不能全給他了,但是會分得大半。</br> 他還真沒有花天酒地的毛病,他不過是喜歡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是領(lǐng)主鎮(zhèn)上最高檔青樓的一個女子。</br> 他想討那女子做他的婆娘,他有一次聽到了那女人說起為她贖身的錢,那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br> 所以,他一直在默默地攢錢,他估摸著,省吃儉用的,有二十年的功夫,也就攢夠錢了。</br> 二十年,那個如花少女也就變成了半老徐娘,因為普通的小妖,壽元并不算長。</br> 不過,哪怕是變成一個白發(fā)老嫗,他也一樣喜歡。</br> 阿牛是個長情的妖怪,他永遠也忘不了在一條雨中的小巷,迎面碰上了那位撐傘的女子。</br> 他自慚形穢地貼墻而立,吸氣收腹,讓那少女過去,那少女對他的嫣然一笑。</br> 只那一笑,他的眼中,頓時就云收雨住,晴空萬里,照得他的心,亮堂堂的。</br> 阿牛走到草叢中打算“放水”,因為山中濕熱,他只穿了一條犢鼻褲,渾身都抹著暗綠色的草汁,這種草汁能避免大部分蚊蠅的襲擾,這就是他能值守一個月,不至于崩潰的原因。</br> 他們在此值守,是守著下方深淵中的深谷,那深谷,是通往下界的通道。</br> 其實這一層小世界中的人,并不太在乎從下邊上來的人,上來又如何?</br> 最終也不過就是和他一樣,成為一些領(lǐng)主的奴仆。</br> 區(qū)別?</br> 區(qū)別,大概只是像他這種,算是家生子兒的奴才,而從下界上來的人,算是自賣自身的奴才。</br> 然后這些奴才娶妻生子,將來也會變成家生子兒的奴才。</br> 從下界上來的人中,也不乏一些天賦異稟的高手,那么地位會比他高一些,會成為某位領(lǐng)主的打手,最多如此而已。</br> 因為下界靈氣更加稀薄,下界就不可能出現(xiàn)了不起的大妖,他們都無法化形,簡直是塔中地獄啊!淅瀝瀝的一泡尿快要撒完的時候,那陷獄谷深處發(fā)出了轟隆隆的響聲。</br> 阿牛驚咦了一聲,這是什么動靜?</br> 偶爾有只下界小妖跑上來,有道縫兒就上來了啊,根本不會這般大陣仗,這是怎么了?</br> 整個下界之門都開了么?</br> 阿牛趕緊系好褲腰帶,匆匆爬到一株懸崖上的迎客松上。</br> 這棵迎客松向谷中探出一根枝干,凌絕于空,下邊就是萬丈深淵。</br> 阿牛也不害怕,靈巧地攀著樹干,向懸崖上方走了幾步,手抓著枝干,探頭向谷中看去。</br> 這一看,阿牛這一驚非同小可。</br> 四壁峭立的巖壁上,正有無數(shù)只巨大的螃蟹,正在歡快地往上爬著。</br> 所謂峭壁如鏡,也只是一種形容,巖壁上當然會有很多細小的突起和凹陷,以及裂縫,這些對螃蟹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br> 那些還未化形,靈識也還不健全的螃蟹,甫一進入上界,馬上就感應(yīng)到了無比充沛的靈氣。</br> 在第二層原著民心中稀薄無比的靈氣,對這些下界妖獸來說,卻已是充沛如海。</br> 無數(shù)只螃蟹精興奮地向上爬來,咝咝地吐著沫子。</br> “我的天,怎么跑上來這么多?</br> 而且都是沒化形的,造化了不成?”</br> 阿牛大驚,他們駐守于此,防的就是這個。</br> 這伏妖塔中歷千萬年,陸續(xù)關(guān)進很多大妖巨怪,他們在這個塔中世界,已經(jīng)形成了他們的社會。</br> 除了第七層不允許隨便上去,其他各層之間已經(jīng)沒有限制,你有本事,你就可以上去。</br> 但是經(jīng)過最初年代的廝殺,最終各個勢力達成了一種平衡,瓜分了整個伏妖塔世界。</br> 明知道上去討不了好,所以各層之間基本上能夠保證相安無事,有點像人類社會的村莊、鄉(xiāng)鎮(zhèn)、城市、大城、都城這樣的階級。</br> 第二層,就是村莊。</br> 而最下邊一層,都是些未開化的野獸,但是它們偏偏天生就擁有修行的能力,會搶奪靈氣資源,所以才設(shè)了這關(guān)卡,禁止它們上來。</br> 如今竟然有這么多的下界妖獸爬上來,這就是他們需要禁止的。</br> 阿牛立刻吹響了哨子,向隊長示警,同時匆匆離開迎客松,奔向環(huán)繞著陷獄谷的四面壁立的峭壁的一面。</br> 那面峭壁上,繪著一個巨大的符文。</br> 阿牛沖過去,伸手一拍,巨大的符文登時“嗡”地一聲,蕩起一片氤氳的紅光阿牛按照他早已熟悉了的,卻從未有機會用過的手法,用手指迅速按著那符文描了一遍,那道符文頓時紅光大盛,變得清晰無比,脫離了巖壁,浮在空中,變成斗大的一個血紅的符文,然后向著巖壁猛然撞去。</br> 紅符入壁,整整一面的山壁,陡然發(fā)出一陣山崩地裂般的巨響,一道道裂隙涌現(xiàn),無數(shù)熾熱的艷色的巖漿滾滾而出,向著谷中傾瀉下去。</br> “天火!天火來啦!”</br> 伏妖塔一層,無數(shù)沒見過世面的小妖看迎從天而降的巖漿、濃煙與烈火,頓時嚇得四散而逃,能喊出聲音的,當然是其中已經(jīng)具備語言功能的少數(shù)大妖,他們逃得也最快。</br> 金紅色的巖漿滾滾而下,巨蚊的天柱傾刻間便被淹沒,燒得灰也不剩。</br> 但是那通天塔似乎還在,因為現(xiàn)在有一道金紅色的熾熱巖漿,貫穿著此間的天與地。</br> 附近有些水塘,被巖漿迅速蒸發(fā),變成了高溫的水蒸汽。</br> 一些僥幸沒有被巖漿燒死的巨蟹,從上邊滾落下來,還沒落地,就被升騰而起的蒸氣蒸得渾身通紅。</br> “砰!”</br> 一只巨蟹摔在陳玄丘的面前,摔得四分五裂,發(fā)出一陣誘人的海鮮味道。</br> 黃耳大仙仰望著天空,目瞪口呆,他腳下的冰柱正在迅速地融化著、融化著,所以他本來站的最高,現(xiàn)在卻在不斷地向下縮去,因為地面上,巖冰已經(jīng)包圍了他的冰柱。</br> 陳玄丘微微瞇起了眼睛,一對金色的豎瞳攸然一閃,隱隱看清了天空中的模樣。</br> 一道巖漿,仿佛天河,滾滾而下,但是它并沒有占滿整個“天空”。</br> 陳玄丘估算了一下高度,知道自己懸停空中的最高高度不過百丈,絕對上不去,便轉(zhuǎn)而對魚不惑道:“不惑,化龍,帶我們上去!”</br> 說著,他就把曠子規(guī)和烏雅拉到了身邊。</br> 曠子規(guī)有些錯愕,自從他發(fā)現(xiàn)陳玄丘擁有天狐之身,他的心思就變得非常復(fù)雜。</br> 他不敢相信,這個時候,陳玄丘還會帶著他,他的本領(lǐng),跟著陳玄丘只能是他的累贅啊!陳玄丘看到了他錯愕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你是我奉常寺中人,我為總判,豈能丟本寺弟子于不顧?”</br> 曠子規(guī)心中一暖,兩眼發(fā)燙,一時再說不出話來。</br> 魚不惑最聽陳玄丘的話,一聽他說,立即大吼一聲,一條長達百丈,渾身金光燦爛的巨龍游弋在了空中,龍睛如炬,長須飛舞。</br> 陳玄丘伸手一抓曠子規(guī)的腰帶,縱身就向金龍背上躍去。</br> 烏雅一看,連忙伸出一對烏黑的翅膀,呼嗒嗒地追了上去。</br> 金色巨龍的出現(xiàn),震驚了整個伏妖塔一層。</br> 這些小妖獸什么時候見過這等級別的高階妖獸,先是天火降世,繼而金龍出現(xiàn),這個世界這是怎么了?</br> 無腸公子遠遠地站著,蟹族死了那么多,他倒也不在乎。</br> 那些都是沒萌生多少靈智的妖獸,和變異了的大號螃蟹沒區(qū)別,他根本沒當成自己的同類。</br> 倒是那道徹天徹地的巖漿火柱震驚了他:“嘶!巖漿天火,竟恐怖如斯!”</br> 這時候,一條金色巨龍騰空出現(xiàn),無腸公子大驚:“嘶,黃金巨龍?</br> 竟恐怖如斯!”</br> 銜蟬公子愕然道:“怎么會有黃金巨龍?</br> 伏妖塔第一層,怎么會有黃金巨龍?”</br> 玉腰奴一旁看著,花容失色,但望向空中的目光卻充滿艷羨,原來,那個不起眼的、憨憨的、總是不停翻記事簿的傻子,才是我們一行人中最了不起的那個。</br> 黃金巨龍啊,讓我等小妖無限仰望的他!可惜了,它就要飛去了,我終是錯過了向它示好的機會。</br> 至于長耳公,早就恢復(fù)了本體,一頭毛驢,一溜煙兒跑得飛快,一邊跑一邊“嗯啊嗯啊”地叫著,發(fā)泄心頭的恐懼。</br> 難怪他被放出伏妖塔,還能活著逃回來,這位老人家見勢不妙,拔腿就溜的本事實在太強了。</br> 金翼使看到陳玄丘騰空而起,躍向巨龍背上,妙目一閃,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br> 他是感覺這群烏合之眾的計劃不靠譜,打算自己上去闖一闖了。</br> 金翼使想跟上去,可是熾熱的巖漿,讓她頭腦陡然一清。</br> 我們的伐天計劃,顯然是想的太簡單了,上界之人,竟然隨手就能釋放出如此可怕的妖法,可以調(diào)動如此規(guī)模的天地力量,我們拿什么跟人家斗?</br> 那小冤家是生得俊俏,可我……真要陪他去送死么?</br> 這樣一想,金翼使將要騰空而起的身子頓時又穩(wěn)在了地上。</br> 黃金巨龍載了陳玄丘、曠子規(guī)和烏雅,就搖頭擺尾騰而起,迎著那“天火“,貼著那巖漿,向上飛升而去。</br> “竟然是龍族?</br> 說不定,他們真能抵達七重天?!?lt;/br> 想到這里,丹若心頭一熱,無暇多想便縱身躍起,堪堪坐在龍尾上,丹若連忙一把抱住。</br> 死不死的,她才不在乎,反正她要上去,她要去尋找她的身世之秘。</br> 巨龍騰空升起,黃耳大仙腳踩冰柱,卻在嗖嗖地向下縮去。</br> 下落的冰柱和飛升的巨龍之間,就是那道傾瀉的天火巖漿。</br> 這壯觀的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了伏妖塔第一層無數(shù)妖魔的眼中。</br> 這時候,黃耳大仙突然縱身一躍,“汪”地一聲嗥叫,化作了一頭大犬.它的身上竟然套著一套黃金甲胄,頭盔上還有兩只鋒利的尖角。</br> 它四肢張開,竟然一頭撞向那傾瀉而下的巖漿。</br> “黃耳大仙!”</br> 地面上,金翼使等人頓時驚叫起來,只道這黃耳大仙昏了頭,這一撞上,他的肉身如何擋得了那滾滾巖漿,怕不立刻尸骨無存了?</br> 卻不料,空中傳出黃耳大仙一聲嚎叫:“陳師爺,帶上本大仙??!”</br> 那道粗大的巖漿柱子,竟被撞得微微一歪,渾身甲胄的黃耳大仙竟然穿過了巖漿,帶著一篷四散的熾烈?guī)r漿,張牙舞爪地撲向巨龍。</br> “不要丟下我呀,我要回家,啊~~啊~~啊~~~”黃耳大仙眼看就要沖到巨龍身上了,卻在此時力道已竭,身子一頓,四只爪子亂抓著,還是徒勞地向地面墜去。</br> 陳玄丘心中一動:“這只怪狗,或許還有用處?!?lt;/br> 陳玄丘急道:“不惑,抓住他?!?lt;/br> 黃金巨龍?zhí)匠鲆恢积堊Γ话炎プ×讼聣嬛械狞S耳大仙,像提著一條死狗似的,攸然向上一沖,穿過了那道“天界之門”,飛升到了上界。</br> PS: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