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飯碗’怎么了,剛綠了就硬了。”</br> 魚不惑很焦急,回到飯碗身邊,他才覺得安心。</br> 一個忘記了自己前塵一切的人,對于當下已經認定了的就會特別的依賴。</br> 就像一個小孩子。</br> 魚不惑對陳玄丘就有這樣的感覺,即便他遺忘了一切的時候,也會有一種焦慮不安的感覺,會意識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要馬上翻翻身上,找出記事簿,確定他有一只“飯碗”,這才安心。</br> 現在飯碗出了問題,他怎么能不急。</br> 烏雅見魚不惑真的沒有問題,不禁忐忑地靠近了來,咬了咬牙,伸出手指,迅速地戳了陳玄丘一下。</br> 烏雅已經做好了剁掉一指的準備,但是……沒事。</br> 烏雅又伸手拍了陳玄丘一眼,還是沒事。</br> 陳玄丘的眼神動了動,透出慍怒的意思。</br> 烏雅松了口氣,道:“奇怪,果然不傳染,我來檢查一下。”</br> 既然確定陳玄丘身上的瘟毒不會傳染自己,烏雅大膽起來,湊上前仔細檢查了半天。</br> 烏鴉,在傳說中是和瘟疫、不幸聯系起來的,對于厄運和瘟疫,烏鴉一族天生就比較了解。</br> 而烏雅大人成道過程中,更是專門地接觸過。</br> 檢查了半晌,烏雅倒吸一口冷氣:“難不成陳少保果然不是人族之軀?</br> 不,他有一半人族血脈?”</br> 魚不惑沒有回答。</br> 烏雅神情凝重地道:“這毒名曰‘木胎’,只對人族血脈產生作用。</br> 所謂木胎,陰毒而可怖。</br> 它的施用范圍很窄,如果你事先有所察覺,運功護身,它便難以沾身。</br> 但是只要不小心被它進入你的身體,做為人族血脈,就會被‘木胎’之毒所含的極細微的肉眼看不見的瘟毒進入血液,并迅速以你的身體為養分,把你化為‘木胎’。”</br> 烏雅深深地吸了口氣,道:“一旦化為‘木胎’,立時喪失生命和意識,完全轉化為一截人形的枯木。</br> 憑是九天上神,也救不回來。</br> 這是天界極厲害的瘟毒啊,怎么會流落人間?”</br> 魚不惑還是沒有說話。</br> 烏雅道:“少保一定有一半非人血脈,所以,他還有心跳和意識,他的身體沒有被完全轉化。</br> 得盡快救他,不然,等他的身體四肢全部被‘木胎’之毒吸收,轉化為木頭,他就算還活著,也是一個樹人了。”</br> 魚不惑道:“咦?</br> 我的‘飯碗’怎么了?</br> 怎么又綠又硬,像塊木頭?”</br> 魚不惑很驚奇地看著懷中的陳玄丘,膝上攤著“記事簿”驚訝道。</br> 烏雅差點兒沒氣暈過去,一路同來京城,他當然知道,這是魚不惑的健忘癥又發作了。</br> “我們得趕快找到施瘟毒的人,遲了就救不回來了,快走。”</br> 烏雅說著,就把陳玄丘往肩上一扛,陳玄丘的身子此時也輕得像一截干木頭,神奇之極。</br> 陳玄丘的眼睛還能動,腦子也還能思想,就是說不出、動不了。</br> 要說他沒有一絲恐懼那怎么可能。</br> 他就算不怕死,也怕這樣不活不死。</br> 如果他死不了,但生命受困于這樣一截木胎之中,一輩子不能言不能動,他寧愿死了。</br> 被烏雅杠在肩上,陳玄丘就拼命地轉他的眼珠,可惜魚不惑只哦了一聲,便屁顛屁顛地跟著烏雅往外走,全未發現。</br> 兩個人扛著只穿了一條犢鼻褲的陳玄丘從蚌屋中出來,岸邊那陳府管事大為驚訝,上前阻攔道:“我家少保還在沐浴,你們怎么就給扛出來了,成何體統,快放下。”</br> 他伸手就向陳玄丘攔去,烏雅急叫道:“不要碰他。”</br> 那管事哪肯聽他的,手指只一沾陳玄丘,登時兩眼一直,臉色迅速變得慘綠。</br> 他的腳下生出了根系,迅速在土壤中扎下根去,頭頂的頭發轉化為細細的枝條和綠葉,但是他的“樹干”,卻仍是人類的樣子,身上穿著衣服,五官宛然如生,只是皮膚顏色變成了慘綠。</br> 他已徹底化為了一株樹,一樹人形人貌的樹,只看得魚不惑頭皮發麻。</br> 烏雅頓足道:“怪我,怪我,陳少保若是已經變成了木頭,也就不能再傳染他人了。</br> 可他現在是半人半木,瘟毒仍然有效。”</br> 魚不惑翻了翻“記事簿”,驚呼道:“咦?</br> 我的‘飯碗’怎么綠了,你扛著他做什么?”</br> 烏雅沒好氣地道:“少說屁話,快跟我去喊人,想個法子救他。”</br> “等一等。”</br> 魚不惑突然喊住了烏雅。</br> 他因為記憶反復刷新,所以每次看到陳玄丘一張綠臉,都驚訝無比。</br> 但也因此,他注意到了陳玄丘的眼神。</br> 陳玄丘的眼神很焦急,向他不斷地使著眼色。</br> 魚不惑道:“你快看,陳玄丘向我擠眉弄眼的,他要說啥。”</br> “他現在說不了話啊。”</br> 烏雅把陳玄丘往地上一杵,就見陳玄丘的眼神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一通示意。</br> 烏雅和魚不惑看得一臉懵。</br> 陳玄丘繼續使著眼色,一橫,一豎,一撇、一捺的,然后又看魚不惑手中的“記事簿。”</br> 魚不惑忽地恍然大悟:“他說不了話,想寫給我們看?”</br> 陳玄丘大喜,立即目光上下閃動,表示同意。</br> 魚不惑大喜,把記事簿一拋,在面前化作屏風大小,對陳玄丘道:“你‘說’,我寫。”</br> 陳玄丘的眼神動了起來,一撇、一豎,再一撇,再一橫折,魚不惑緊緊盯著陳玄丘的眼神,用神念把字顯現在他的“記事簿”上。</br> “你們不要驚動府上諸人,他們一沾這毒,便沒救了。</br> 馬上送我去奉常寺,找太師。”</br> 陳玄丘雖口不能言,但是一聽烏雅說這毒是上界天庭之瘟毒,就已想到必然是奉常寺中某位信奉瘟神的神官對他動了手腳。</br> 別看談太師一直在為難他,他對談太師也沒好眼色,但一旦出了事,他卻知道,談太師一定是最可靠的人,不管是他的人品,還是他的本領。</br> 烏雅將記事簿上的字看在眼里,心中大喜,自己巴結的這位恩主果然了不起,結交的盡是了不起的大人物。</br> 奉常寺的精神領袖,天庭上界在人間的最高代言人,他當然聽說過談太師的赫赫威名。</br> 烏雅馬上道:“走,我們送陳少保去奉常寺。”</br> 陳玄丘還想用眼神兒示意,想叫二人大張旗鼓,把事態搞得越大越好。</br> 因為,他的救星在奉常寺,可害他的人也在奉常寺,如果悄無聲息而去,再受了他人暗算那就大大的不妙了。</br> 可惜二人以為已經明白了陳玄丘的意思,把他往肩頭一扛,便飛也似地越墻沖出了陳府。</br> 月下,溪畔,只定定地站著一株人形的詭異樹木,說不出的驚怵。</br> PS: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