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術與神術,雖然一個是修于自身,一個是借法與天神,卻都有一個弊病,那就是需要通過特殊的手勢和咒語來溝通天地之力,或是溝通于上界天神。”</br> 湯唯目視著對面的陳玄丘,微笑道:“一旦與擅長體術者近戰,這就是修習道術、神術者最大的弱點。</br> 那么,有沒有辦法在面對這一局面時不落下風?</br> 有幾種辦法。”</br> 對面的陳玄丘靜靜地聽著,兩人已切磋了幾天,明日就是奉常寺寺主之選的大賽之期了。</br> 此時的陳玄丘,對玳九、夏瀝泉等人所擅長的功法特點都已有了很多了解。</br> 按湯唯的說法,一旦離開奉常寺,這些人是遠不及陳玄丘的,可是在奉常寺中,他們的神術有巨大的加成效果。</br> 但是,他能要求奉常寺換地方比賽么?</br> 大家都是奉常寺神官,加成效果對彼此都是一樣的,會互相抵消掉。</br> 為什么要換地方?</br> 你說你適應不了奉常寺這個環境?</br> 那你還來爭什么奉常寺主。</br> 所以,這個啞巴虧,他只能吃了。</br> 湯唯道:“解決的辦法,一種是祭煉出一些貼身的法寶,由于已經把力量封印其中,可以瞬發,那么,就可以以法寶之力應對敵人,趁此間隙,誦咒行訣,動用道術或神術。”</br> “第二種辦法,是通過一些手段拉開足夠的距離,或者通過步法、陣法,躲避或阻止敵人的第一輪進攻,趁此機會完成行法過程。”</br> 湯唯說著,已經迅速拉開了和陳玄丘的距離,瞬息千丈之遠。</br> 此時道術和神術依舊可以傷及他,但是體術就很難達到這樣的傷害距離了。</br> 任何一種功法,都有它的長處和短處,這就是利用體術的短處。</br> 湯唯的身形倏遠倏近,接著就是步法與陣法運用的展示,湯唯道:“即便你有破陣之法,也一樣需要時間。</br> 而這個時間,就抵消了你體術的優勢。</br> 至于第三種辦法……”湯唯突然停在了陳玄丘身前,微笑地道:“我剛剛在和你說這么多的時候,已經悄悄吟詠了一個大神道的法咒。</br> 神通越強大,所需要吟詠法咒的時間越長,至于結手印……”湯唯雙手緩緩舉起,他剛剛雙手垂下時,衣袖便遮住了雙手,此時雙手赫然各捏一個法印。</br> 湯唯道:“手印,并不是一定要雙手同時動作的,哪怕,它最后要合在一起。</br> 所以,如果一個擅長道術或神術的高手,面對你滔滔不絕的時候,不要聽他浪費時間,立即動手!”</br> 湯唯說著,兩個半手印就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琉璃七寶印。</br> “律令!”</br> 湯唯口中吐出了咒語的最后兩個字,右手后撤,如虎爪之撲,遙遙抓向陳玄丘。</br> 在他身后,一條巨大的土龍拔地而起,拖著長長的土柱,怒嗥一聲,張牙舞爪地撲向陳玄丘。</br> 它的龍軀,由泥土、石頭、山峰倒塌時掩埋其中支楞八翹的樹木組成,飛揚的龍須是巨大,巨大的獠牙是巖石……只是這么巨量的泥土,就能把人砸碎、活埋,更何況此時它就如同一條有了生命的土龍?</br> 湯唯的左手此時如抖琵琶,陳玄丘的腳下如同陷入沼澤。</br> 他想躍起,可踏足處的一切都在垮塌、都在深陷,都在抵消他躍起的力量。</br> 那泥土的地面還在劇裂地抖動著,撕裂著,宛如一場十二級大地震。</br> 地面劇烈的波動,形成了一個區域的磁場,嚴重影響著陳玄丘,讓他躍不起,閃不開,走不動,就連大腦對于方位的判斷,都出現了巨大的偏差。</br> 這嚴重影響了他法術的施展、體術的動用。</br> 陳玄丘大駭,他果然上當了。</br> 湯唯精心準備了這么久的神術,給他上了深刻的一課,如果此刻對面的人真想置他于死地,他就算不死,也得身負重傷。</br> 幸好,湯唯是絕不可能傷害他的,陳玄丘勉強架起了雙臂,但是由于腳下劇烈的波動和塌陷,他還要應付腳下向下和左右激蕩的兩種力量,根本沒可能對準那凌空撲下的巨龍。</br> 湯唯的攻擊并不花哨,但極其有效。</br> “嗚嗷~~~”巨龍一聲長嗥,凝固在了空中,那泥土、石頭、樹木迅速凝實在一起,形成了龍的造型,卻已失去了方才的活力。</br> 陳玄丘松了口氣,發現腳下的震動也消失了,他一躍而起,站到了土龍頭頂,湯唯正背負雙手,站在土龍龍脊上,笑道:“我相信,這一下,你永世不忘了。”</br> “轟~~”大地轟鳴著,陳玄丘苦笑道:“確實,這個教訓,已經足夠我記一輩子。</br> 你的神術,可以停下來了吧?”</br> 湯唯臉上的神氣很古怪:“我的神術……已經停了!”</br> “什么?”</br> 陳玄丘愣了一愣,目光向下一落,就見地面隆隆,聲勢雖然比方才湯唯喚出的土龍一擊還要巨大,但是卻不至于把他顛得暈三倒四。</br> 因為,腳下是整個地面在上升。</br> 曾經的棋盤峰被傀儡巨人和五化巫一戰徹底毀去,崩塌成一個圓圓的土丘,可現在,它正在冉冉上升,從地面隆起。</br> “這是怎么回事?”</br> 陳玄丘眉頭一蹙,全神戒備起來,湯唯也不例外,他以神術所化的土龍重歸于土石后異常堅固,居然沒有在這轟隆隆的上升中破碎。</br> 那泥土就頂著這座栩栩如生的土龍上升,上升,不斷地上升,比原來的棋盤峰還要高。</br> 突然,湯唯目光一閃,霍然道:“我明白了?”</br> 陳玄丘穩著雙腳,問道:“發生什么事了?”</br> 湯唯道:“當初,那五個化巫者在力量即將耗盡時,被深埋在下面。</br> 他們已失去巫人之力,自然死在了下面,但是他們以化巫之術聚集來的土之巫力,卻沒有來得及重新散歸于天地之間。”</br> 陳玄丘道:“所以呢?”</br> 湯唯道:“方才我以神術,激蕩土之力,喚醒了這些土之巫力,它們全部作用于這一片土地,所以導致此處發生了劇變。”</br> 陳玄丘恍然道:“原來如此。”</br> 那山峰越升越高,比原來的棋盤峰還高出百丈,這才慢慢停下。</br> 陳玄丘和湯唯剛剛松了口氣,就見那造型奇特的山峰之巔,在湯唯以神術所化的巨龍之前,一道粗如牛腰的水柱帶著牛吼之聲噴薄而出,直沖上天。</br> 這棋盤山上原本有一眼泉,才有了山上那直瀉千尺的瀑布。</br> 棋盤山塌陷時,這眼泉也被堵死了,而在這土層發生巨變的時候,它又重新活過來了。</br> 水柱帶著泥土噴薄而起,足足數十丈高,然后漸漸落下來,在地面凹陷處開始形成積水,然后向前前低矮處蜿蜒淌去。</br> 看來用不了多久,這山上將再度出現一道瀑布,比原來的還要壯麗百倍。</br> 陳玄丘本來就覺得毀了中京城旁一處風景名勝有些歉意,此時不由得喜上眉梢。m.</br> 湯唯神色一動,道:“不好,這么大的動靜兒,很快就會有人來查看究竟了,我們快走。”</br> 陳玄丘笑道:“你自管去,你現在見不得光,我卻不怕的。”</br> 湯唯點一點頭,迅速地離去。</br> 大約三柱香的時間之后,負責大雍衛戍的軍中將領,大雍附近的修行宗門,大內“燭照”的供奉高手,紛紛因為此地的異動趕了來。</br> 他們看到,不久前被毀去的棋盤峰,以一副更壯觀、更瑰麗,宛如通天之柱的形象矗立在那兒。</br> 山勢奇特,山形壯美,一道瀑布,隨著那起伏的山勢,拉出一道跌宕起伏的匹練,輕柔地搭在山間,不如當初的壯大,卻比當初的瀑布多了幾分柔美,仙氣飄飄。</br> 但是,這還不是最奇特的地方。</br> 最奇特處在于,就在那爆布瀉下之處,凌空一塊巨石,作巨龍張口之狀,從下邊看去,仿佛那仙氣飄飄的瀑布就是從那龍口中吐出來的。</br> 這等自然景觀,簡直鬼斧神工。</br> 然后,他們就發現,在那巨龍的頭頂,龍角中間,站著一個人,白衣如雪,背后負劍,宛如仙人臨凡。</br> 那位燭照高手認得那人,不由驚叫道:“陳少保?</br> 你……你怎在此?”</br> 陳玄丘以定神鞭扮成劍的樣子掩于腕后,站在巨龍之上,瀑布的水汽形成的彩虹就掛在他的頭頂,淡淡地道:“沒什么,棋盤峰原是中京一處勝景,無端毀去,殊為可惜。</br> 陳某對此,做了點改動,你們看,還滿意么?”</br> 一個宗門首領駭然道:“這……這奇山,竟是陳少保施法所為?</br> 天吶,搬山造海,這簡直是神人之能啊。”</br> 陳玄丘淡淡一笑,道:“謬贊了,小技而已。”</br> 他突然縱身而起,從那高高的石壁上飛身掠下,一根細長而潔白的巨筆抱在了他的懷中,那是被他變形了的吉祥碑。</br> 吉祥碑的碑尖在石壁上刷刷地掠過,刻下的石屑飛濺四落,待陳玄丘落下地面,收了吉祥碑,眾人再往那陡峭如境的瀑旁石上看去,就見“玄丘峰”三個大字,赫然在上!陳玄丘端詳著那字,丑是丑了點兒,不過……這一造勢,明日之爭,我就更出風頭了吧?”</br> PS: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