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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魂兮歸來

    冥王陛下真的要殺人了。</br>  他在蒲兒面前,明明還像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對這個剛剛認下的大舅哥,明明極盡殷勤,可這并不影響他對十余萬陰神冥差和黃泉路上數不盡的目睹其事的幽靈們,決定執行“銷毀”。</br>  如果你在你家墻根底下發現一窩白蟻,你會在意它們的生命么?</br>  早就一桶熱水澆了下去。</br>  在冥王來說,意義大抵相近,那些生命,于他而言,并未平等相待,猶如天道眼中,萬物如芻狗。</br>  幸好陳玄丘還是在乎那每一天生命的,再加上冥王陛下現在為了哄媳婦開心,對他這個便宜大舅哥極盡殷勤,于是臉兒嫩、性情靦腆,覺得今日之事丟盡了臉面的冥王,最終答應按他的辦法做。</br>  勤勞的、做生意從不偷工減料的朱老頭兒,因為他的良好信譽得到了回報。</br>  有大約十萬八千名陰神鬼差、七萬七千多名幽魂,需要服用孟婆湯。</br>  而陰神與鬼差由于有道行在身,所以需要一人服三碗。</br>  你算吧,這得一共多少碗。</br>  所有的正宗孟婆湯的錢,統用冥王支付。</br>  為此,可憐的冥王陛下又挨了媳婦三腳,罵他“敗家玩意兒”。</br>  一時間,朱家八百年前分了枝兒的親戚都跑來認親了,但凡跟朱家沾點邊兒的巫人老光棍,全都炙手可熱,媒人踏破了門檻兒。</br>  嫁到老朱家,可是馬上就有成親名額、生育指標啊,那還不上趕著?</br>  當然,其他八位長老也都分得了大筆的真金,但總歸不如朱家有錢。</br>  陳玄丘被請上豐都山坐客,和閻王爺肩并肩……閻君說,大魔王閉關悟道了,幾百年內都出不來,要不然一定引薦他去見北陰大帝。</br>  暗中派人尾隨的后土娘娘這才放了心,悄然把人撤了回去。</br>  在她看來,如果北陰大帝出現,一定也能激發陳玄丘的真身。</br>  既然北陰大帝閉關未出,那么冥界就再無一人能識得陳玄丘的真身,他就安全了。</br>  陳玄丘把此行前來陰間,原本要查的事情對冥王說了一遍,冥王沒口子地答應,馬上要派人去查,老茍已經涎著臉兒,把那鬼嬰帶來了。</br>  冥王將錯就錯娶了蒲兒,后來反而夫妻恩愛的事情,他們幾個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知道七音染此來,不會有危險。</br>  冥王當時只是少年心性,雖與蒲兒恩愛無比,猶自不解,他身為冥王,七音染為何要逃婚。</br>  所以囑咐老茍幾人一旦見七音染出現,立即密報于他,只是想親自弄清楚七音染逃婚的原因。</br>  所以,他知道有個男人跟七音染一起出現后,馬上就改變了當場抓住七音染的計劃。</br>  他想展開一場獵殺游戲,大展神威,追殺七音染,這男人如果畏死怯戰,落荒而逃,正好氣氣七音染,瞧你找這人,比本王差遠了吧?</br>  結果,七音染和陳玄丘竟然一路奔著六道輪回處去了。</br>  冥王率眾追來,未及有所動作,他們已經進了后土娘娘的地盤。</br>  冥王不能不給后土娘娘面子,只好隱忍于外,只吩咐隨妻子前往六道輪回的陰神注意陳玄丘一行人的動向。</br>  結果不久他就得到消息,陳玄丘潛入六道輪回處,是在找一個叫蒲兒的少女。</br>  旁的陰神鬼差不知道冥后娘娘的名諱,他可是知道的,登時就……也許是七音染逃婚,讓他落下心理陰影了,可憐的冥王陛下很不自信。</br>  接著又有了幽冥珠傳送的影像,他不先入為主才怪。</br>  一見老茍,七音染登時臉色一沉,訕訕陪笑道:“七爺,小的跟了您幾百年啦,怎么會背叛您呢,實在是蒲……娘娘庇佑,小的們知道閻君大人并不會加害七爺,所以才……嘿嘿嘿。”</br>  七音染沒好氣地道:“滾你的吧,快把孩子帶上來,我們要問個究竟。”</br>  說著,七音染已亮出魔法棒,打算放出其中的寧光南和玉娥以及郭文秀。</br>  老茍松了口氣,連忙跑到門外,片刻功夫,引了一個下身如踏云彩,只有半截上身的半透明嬰靈魂魄來。</br>  他尚不孕育完成,全已死了,若不進養魂池滋養三年,被陰風一吹就散了,連投胎轉世都不可能。</br>  冥王見了,屈指彈出一縷陰風,那原本靈魂不全的嬰靈頓時凝實,變成了一個粉妝玉琢的男娃兒模樣。</br>  冥王討好地看了眼媳婦兒,蒲兒下巴揚得高高的,冥王訕然一笑,轉向嬰靈,把臉一沉,道:“本王有話問你,不得有半句虛言,否則……”蒲兒斥道:“好好說話,別嚇著孩子。”</br>  冥王迅速變了副親切的笑臉,笑瞇瞇地道:“乖孩子,我問你幾句話,你老實回答,完了我給你吃糖,從灶王爺那兒順來的,很甜喔,就是有點粘牙,哦!對了,你還沒長牙……”……此時的寧家,早已是雞飛狗跳。</br>  寧光南、陳玄丘、玉娥、郭文秀入冥七天了,全無消息。</br>  三個人氣息猶在,但是無知無識。</br>  殷受接到消息特意來探望過,茗兒也來過,陳玄丘的朋友紛紛過府探望,可惜其他三人好歹有一具肉身在那兒,陳玄丘卻是蹤影全無,能看到什么?</br>  蜚蠊也是籍著探望陳玄丘的名義過來,這才看到自己的女兒。</br>  蜚蠊確實重男輕女,而且認為嫁出去的姑娘,就是人家的人了,娘家人最好少摻和,越摻和這閨女在婆家的處境就越不堪。</br>  及至玉娥害死寧家二媳腹中胎兒的消息傳出,蜚蠊終于牽掛起女兒來,若不是他說,惡來和季勝哪里會及時知道胞姐的近況。</br>  只是蜚蠊特意避身背后,以便萬一真是女兒一時糊涂,鑄下大錯,他不曾涉身其中,還能出面斡旋一下。</br>  如今親眼見到女兒無知無識,只留一具軀殼在那兒,也不由得悲從心起。</br>  終究是自己的骨肉,雖說偏愛兩個兒子多一些,他卻也并非對女兒沒有親情。</br>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郭家突然來人了。</br>  原來,當日郭文秀入冥前,就已暗示她的陪嫁婆子麻碴兒向娘家求援。</br>  麻碴兒安頓好一切,第二天就急匆匆上路,趕往青云州郭家去討救兵,行至一半,卻恰遇到郭公子郭竹與中州徐家的徐震聯袂出現。</br>  這兩個人巡游東夷,去地維秘境隨了份禮,討了杯水酒,本想巴結一下地維秘境之主,不料老饕餮天年已盡,少主繼位,暫時封山,二人自覺無趣,便回了中原。</br>  自從這二人到了寧家,真是攪得上下不寧。</br>  兩個紈绔子一向囂張慣了的人,郭文秀雖只是郭竹的遠房堂妹,可郭竹認為堂妹受欺就是郭家受欺,這是寧家看不起郭家。</br>  所以這幾天在寧家真是不停地折騰。</br>  如今四海動蕩,姬國欲反,奉常院毀了一座,奉常寺主謀反被殺,‘涅盤’組織叛逃,奉常寺元氣大傷,不管是從朝廷層面考慮,還是從奉常寺的角度考慮,高層都認為,此時當以綏靖為主,不宜大起干戈。</br>  這也就決定了寧塵不會對這兩個世家子擺出奉常寺神官的架子。</br>  尤其是今天,徐家少主也來了。</br>  徐震只是徐家的一位少爺,卻不是嫡長房長孫,郭竹雖然本領不屑,但好歹是郭氏少主,所以他與徐家少主早有聯系,如今他來到寧家為堂妹撐場面,欣聞這位徐家少主也入世了,自然把他請來,一壯行色。</br>  這位徐家少主更是目中無人的角色,到了寧家一看,便冷笑道:“入冥只有一柱香的時間,過了這時間,便再也難以回魂。</br>  如今已經過了七天,他們的魂魄要么是被陰風吹散,要么就是被陰差鎖了,再也回不來。</br>  郭老弟,你那未出世的侄兒被人害了,如今便是你那妹子,也活活被人害死了,虧得你好脾氣,還在這里傻傻地等著奇跡發生,換了徐某,早把寧家拆了,要他們寧家還一個公道了。”</br>  寧致遠怒道:“胡說,陳上大夫可是肉身入冥,什么陰風,吹個什么散。”</br>  徐家少主放聲大笑:“你當冥界是你家么?</br>  還肉身入冥,簡直胡說八道。”</br>  麻碴兒小心翼翼地道:“徐少爺,當日,是那陳玄丘作法,請了位陰神上來,他喚那陰神為白七爺,帶了他和……文秀小姐還有她丈夫、大嫂的魂魄一起入的冥。”</br>  徐家少主一呆:“白七爺?</br>  白無常?”</br>  徐少主目光閃動一陣,道:“這怎么可能,就算是鬼王宗的陰修秘法大成,也不可能肉身入冥,就算能入冥界,也不可能七日未歸。</br>  郭老弟,依我之見,還是帶上令妹回去郭家,請令尊出手,看看能否召回她的魂魄吧。”</br>  郭竹在此早已不耐煩了,聽了徐家少主的挑唆,自覺若是不照此辦理,未免被他笑話膽怯,當即把眼一瞪,道:“麻碴兒,速去準備抬轎一乘,我們帶你小姐帶回去。”</br>  寧致遠怒道:“你把人帶走,一旦他們回來,如何還魂?</br>  況且,文秀已是我寧家兒媳,哪里輪得到你來說話。”</br>  徐少主“哧”地一聲笑:“喲,老丈人擺架子了,郭兄,你這等修真人家,也受世俗之禮拘束么?”</br>  郭竹被他一笑,惱羞成怒,伸手就是一巴掌,扇得寧致遠牙都掉了兩顆。</br>  寧致遠并不修習武功和道法,只是一個凡人,如何受得了他這一掌,暈淘淘跌將出去,一頭撞上廊柱,登時血流如披。</br>  郭竹揚聲道:“走,帶人回去!”</br>  他在東夷,把那家傳之寶寒月珠又給傷損了,之前攜徐震同回中原,想的就是一旦回了家,有外人在場,父親有所顧忌,不至于太不給他留顏面。</br>  他得知堂妹出事,特意趕來,也是希望這事兒辦得妥當,替郭家爭個面子,將來父親問責,多一樁功勞顯擺。</br>  此時自然對徐家少主言聽計從。</br>  坦白說,他這妹子能否回魂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把人抬回郭家,成功引開父親的注意力,那就謝天謝地。</br>  一心只想鬧事,從而讓自己擺脫問責的郭竹,哪是真心在乎堂妹生死。</br>  麻碴兒卻不知自家少爺心中所想,聽他一說,有了主心骨兒,當即上前就要抬起郭文秀的身體。</br>  便在此時,空間突然一陣動蕩,地面顫動起伏如浪,耀眼的閃電中,一道白骨的怵人門戶憑空緩緩出現。</br>  郭竹嚇了一跳,驚呼道:“什么妖物作祟?”</br>  他下意識地手一揚,那傷損嚴重的瑯當寒月珠呼嘯一聲,就向那道大門射去。</br>  大門內正好探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眉清目秀,面目白皙,頭戴一頂十二旒的冕旒冠,十二串珠簾搖搖晃晃。</br>  那瑯當寒月珠透簾而過,射向那頭戴王冠的少年人面門。</br>  那少年人也是嚇了一跳,一張嘴,就把那瑯當寒月珠叨在了嘴里,“咔嚓”一聲,就給嚼碎了。</br>  PS:兩更近七千,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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