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府內,蒲兒在此小住了幾日。</br> 這也是閻君的囑咐,閻君知道孟婆實為后土化身,自己的妻子若能與后土搭上關系,于她大有好處。</br> 冥君自己一則是男子,二則是北陰大帝的弟子,三則身為冥君,身份敏感,實在不便與后土有太多接觸,這也算是走了夫人外交的路線。</br> 而蒲兒也甚是乖巧懂事,她如今身為冥后,身份地位只比后土娘娘略遜一籌。</br> 但她對后土執禮甚恭,以師禮或長輩之禮相待,后土也很喜歡這位小冥后,所以把她留在了孟婆府小住。</br> 后土的地位,如今確實是高。</br> 當初的十二祖巫,現在只余她一人。</br> 她原本就是中央土之祖巫,化身六道,補完冥界之后,便成了大地之母。</br> 皇天后土,皇天就是中央天帝,而后土自然就是她。</br> 地姥娘娘、地母娘娘、地母元君、虛空地母至尊等等尊稱,都是指她。</br> 不過,除了在黃泉源頭那種地方,只有冥后一人在場的場合,她已再不以真身顯化,。</br> 比如此刻在孟婆府內,她用的就是孟婆形象,一個慈眉善目的白發老婦人。</br> 后土與冥后正在下棋,后土執白子,冥后執黑子,兩人對奕,后土一邊下棋,一邊還要輕聲慢語地指點,冥后不時羞笑吐舌,顯然是不太會下棋,學的也笨拙了些。</br> 但恰是她這種不加矯飾的天真自然,叫后土看在眼中,頗為喜歡。</br> 忽然,門口走進一個童子,躬身站在那里。</br> 后土微笑著又下一子,漫聲問道:“何事?”</br> 那童子這才欠身道:“婆婆,巫族九大長老求見?!?lt;/br> “哦?”</br> 后土詫異地扭頭看了一眼。</br> 她這府中的使喚下人,并非巫族中人。</br> 巫族中人不論身份地位高低,皆是兄弟姐妹,血緣之親,最是看重,自然不會充作下人,哪怕是她后土,被巫族后人視為巫祖,也未改變。</br> 后土有些驚訝,有時候因為一些事情,巫族長老是會來見她,但是九大長老齊至,這是出了什么大事?</br> 蒲兒一見,忙乖巧地停下道:“婆婆自管去,人家坐得腰酸,自去園中走走?!?lt;/br> 后土微笑頷首,起身隨著那小童出去。</br> 到了外面,小童才悄聲道:“婆婆,虛長老和土長老著了風寒,是著人抬來的。”</br> 后土聽了,不由得白眉一皺,著了風寒?</br> 簡直是笑話,巫族體魄之強,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病,哪會著了風寒,這是被誰打傷了?</br> 后土就以一副老婆婆形象,匆匆趕到前廳,果然七人站在那兒,還有兩個躺在擔架上。</br> 后土白眉一挑,就走了進去,冷哼一聲道:“統統都是廢物!對頭是誰?</br> 你們九個都不是對手?</br> 還是說,就只他們兩個出手了?</br> 看看你們,一個個溜光水滑的,沒跟人交過手吧?</br> 這就認輸,找我來了?”</br> 幸虧蒲兒不在這里,她眼中的后土娘娘,那是何等尊貴優雅的神祗,怎么可能說話如此豪氣干云,宛如一方女中豪杰?</br> 那幾位巫族長老卻不以為怪,朱長老馬上道:“娘娘,我們不是跟人打架了,他們兩個是進了黃泉,浸泡太久,這才著了風寒?!?lt;/br> 后土在上首坐了下來,怒道:“黃泉?</br> 連我都不敢輕涉其中,我族除了我四哥共工,誰敢涉足于黃泉之中,你們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了是吧?”</br> 有巫長老苦著臉道:“娘娘,我們不是閑著沒事干了,而是因為有人托我們找個人,說那人就囚在黃泉之中,我們費盡了周折,也沒找到,喏,這還弄躺下兩個?!?lt;/br> 后土驚奇地道:“什么人?</br> 跟你們有這么大的交情么,叫你們不惜潛入黃泉找人?”</br> 巫馬長老伸出左手,五指張開,又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激動地比劃著道:“七箱黃金,全是真金?。∧锬?,你也知道,我族日漸凋零。</br> 本來若論生育,龍族都比不過我巫族,可現在,天殺的天道限制啊,四老二少一個孩子,這都算是圓滿之家。</br> 再這么下去,我們很快就要亡族亡種了。</br> 這時候,整整七箱黃金啊,全是真金,那不是金子,那是錢人吶!”</br> 麗長老痛心地道:“是啊,現在我族每出生一個孩子,都是全族的大喜事。</br> 那哪是生孩子,那就是拿金子鑄出來的小金人兒啊。</br> 這么一大筆錢,可是能解我族大憂啊?!?lt;/br> 后土娘娘吃了一驚,道:“什么?</br> 誰能帶上這么多的真金到這兒來?</br> 但凡到了這里的,都是即將投胎之人,身上所余本就沒有幾文,真金更是幾乎不可能。</br> 難道,你們違背契約,擅自透露消息與上界,與上界之人做了什么交易?”</br> 虛長老躺在擔架上,咳嗽道:“咳咳咳,怎么可能呢,我們……要是那么做,違犯了天地契約,天界立生感應,馬上就會知道的。</br> 這個人,真的是以肉身下地府,還帶了許多真金來,而且我們不曾主動求索,是他自己拿出來的。”</br> 后土娘娘聽了,立時也不淡定了。</br> 巫族人口逐年下降,她不是不知道,她也急在心頭。</br> 可是,沒辦法啊,天界之人太狡猾,當初劃出這塊地界時,她就沒想那么多。</br> 結果,這里一片荒涼,毫無產出,而隔著忘川河,能來到這邊的,都是即將投胎的亡魂。</br> 試想,他們身上還能有幾文錢?</br> 而要換取生育指標,卻須真金白銀,當初沒看明白契約,已經吃了虧,巫族也只能受著。</br> 如今卻有這樣的大好機緣?</br> 后土也沉不住氣了,道:“那人要找什么人,舍得付出這么多?”</br> 巫常長老道:“那是一男一女,要找一個名叫蒲兒的小姑娘,大約十五六歲,說她被鎮壓在黃泉第九曲,可今日再以遍索九幽大法尋找,卻發現……她在娘娘的府上?!?lt;/br> 后土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失聲道:“蒲兒?”</br> 朱長老一見,喜道:“她真在這里?</br> 娘娘知道她的下落?”</br> 后土初見冥后時,冥后執禮甚恭,以晚輩之禮覲見,當時就曾口稱“蒲兒”,后土才知道小冥后的閨名叫“蒲兒”。</br> 而且小冥后的年紀正是十五六歲,有人要找冥后?</br> 找冥后該去冥王殿才對,為什么會尋來這里,還要花費這么多錢,更說出她被鎮壓于黃泉的鬼話來?</br> 這人究竟是什么人,有何意圖?</br> 眾長老一見后土娘娘呆立不語,便有些急了,朱長老道:“娘娘,你說話啊,那個小姑娘,可在你的府上?”</br> 后土目光閃動,緩緩問道:“那對男女,現在何處?”</br> 朱長老肉疼地道:“我把他們就安排在我那小店里,為了他們,我那小店都打烊了好幾天了。</br> 娘娘,這要是找不到蒲兒,我那店可要倒閉了。</br> 娘娘你也知道,熬那孟婆湯,原料很貴的,我家又最是正宗,從不偷工減料……”后土嘆息道:“當初,我與十位兄長還有玄冥妹妹,率領我巫族千萬之眾,戰天斗地,最后妖族掌天,巫族掌地,那是何等威風!想不到時至今日,你做為蓐收三哥的后人,居然斤斤計較于你那小店開不開得下去!”</br> 朱長老苦澀地道:“人窮志短啊娘娘。”</br> 土長老躺在擔架上,作奄奄一息狀,道:“子嗣不旺,茍延殘喘,哪還來得志氣與人爭斗?”</br> 眾長老齊聲道:“就是!”</br> 后土苦笑一聲,道:“罷了。</br> 你們所說的那個蒲兒,確在我的府上?!?lt;/br> 眾長老大喜。</br> 后土又道:“不過,她的身份絕不簡單。</br> 這個人來尋她,只怕未必懷了好意。”</br> 朱長老趕緊雙手伸出,比了個“七”:“娘娘,七箱真金啊,這得換多少孩子??!”</br> 后土瞪了他一眼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你等且在此候著,我先去瞧瞧,那人究竟是個什么人物。</br> 如果他是蓄謀害我巫族……”后土雙眉一挑,冷笑道:“我巫族已落到這般田地,若還有人想暗算我們,我絕不饒他!”</br> 說著,后土把拐杖一頓,就以孟婆形象騰空而起,直向孟婆莊中那家正宗孟婆小店飛去。</br> PS: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