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抱著七音染,一路狂奔,直向豐都山下沖去。</br> 七音染一開始還不太習慣,因為她太強了!此時的冥界和天庭是足以分庭抗禮的存在,不是后世神話中完全聽命于天庭的一個小陰司。</br> 此時的冥府陰神,法力神通自然也是不凡。</br> 一個如此強大的女人,哪里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候?</br> 所以她也沒機會去體會受人呵護的滋味。</br> 光是她那氣場,就足以把大多數男人變成鵪鶉一般的存在了。</br> 此時她卻被陳玄丘抱在懷里,感受著他強壯的體魄。</br> 尤其是這里是陰間,而此時陳玄丘毫無掩飾,陽火旺盛,她的感受就尤其的強烈。</br> 聽著陳玄丘戰鼓一般的心跳聲,七音染竟然有些暈淘淘的。</br> 她沒有任何污污的念頭,平日里總是喜歡開車的污妖女王,此時此刻也不過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心里甜甜的,只是享受那種甜蜜的感覺。</br> 陳玄丘雖然懷里抱著一個香香軟軟的美人兒,卻沒什么綺思旎念,他正忙于逃命呢,胡思亂想不絆上一跤,從豐都山上一路滾下去才怪。</br> 陳玄丘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居然感覺額頭冒了汗,才停下腳步。</br> 而早該告訴他可以停下來的七音染,直到此時才清醒過來,道:“已經遠離豐都山了。”</br> 說著,她一挺纖腰,就從陳玄丘懷里躍下來,一時間竟然心里空落落的,有點不舍離開那種被人懷抱的感覺。</br> 陳玄丘回頭一看,果然遠離豐都山了,至少跑出了數百里。</br> 此時他回頭一看,赫然發現,那豐都山的樣子,就像三本雜亂摞起的厚厚的書,而最上邊的一本,就像被風吹開了書頁。</br> 那隨風輕展的書頁,就是最高的幾處山峰,其中中間最高的一處,也是陡峭微彎,仿佛一頁書籍。</br> 陳玄后不由想到了七音染剛剛所說的“三葬太陰經”。</br> 那是豐都大帝的成道之書吧?</br> 想不到,三冊道書,居然衍化成一座豐都大山,鎮壓幽冥世界,統馭十方靈鬼。</br> 陳玄丘看看無常府所在的位置,那里就在掀起的“一片書頁”的中間位置,陳玄丘不由想起了掌化五指山的如來佛祖,方才自己在那書頁當中,北陰大魔王把他的書一合……自己還不得立時化為齏粉?</br> 不會的,不會的,人家豐都大帝是何等人物,只差臨門一腳就能成為圣人,只要待在豐都山上不出,圣人也奈何他不得的大神通者,會出手對付我一個小小螻蟻么?</br> 你見過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總瓢把子,跑到小山村里去對付一個踢寡婦門的小癟三?</br> 一旁,七音染看著遠處的豐都山,趁著陳玄丘出神的功夫,平穩了呼吸,道:“那幾個不是東西的東西既然早就背叛了我,他們說的話只怕也是假的了。”</br> 陳玄丘也醒過神兒來,道:“卻也未必,長舌婦不是也說過蒲兒被關在黃泉?</br> 而且老茍他們只是想穩住你,然后去向冥君報訊兒,想來不會在蒲兒的下落上有所編造。”</br> 七音染嘆道:“可是,我們該往哪里找呢,黃泉是一條冥河,不可能從頭走到尾的。</br> 哎,當初我也不曾留下她一點東西,否則還可以推一下蒲兒的下落。”</br> 陳玄丘眼睛一亮,道:“蒲兒的東西,什么都可以嗎?”</br> ……豐都山上,白無常府中。</br> 老骨畢恭畢敬地道:“冥王陛下,在這兒,只要您伸一伸手指頭,就能像摁死一只螞蟻似的,把那小子拿下。</br> 您怎么放他走了?”</br> 冥王把連衣帽摘了下來,冥王……赫然是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眉目清秀的少年。</br> 難怪七音染一直逃避,或許這位少年冥王真實年齡按人間來算不短了,可形體相貌分明就是一個少年,喜歡開布加迪威龍飆車的污妖女王會去開一輛嬌小的奇瑞QQ么?</br> “我喜歡,要你管!”</br> 果然是個中二少年,一句話噎得老骨無話可說。</br> 冥王走上兩步,望著陳玄丘逃走的方向,那墻上,有一個人形的大洞。</br> 少年冥王冷笑一聲,道:“本王并非面目丑陋輩,又是冥界之王,我就不明白,本王要娶你為妻,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歡!原來你早有了心上人啊,好!我倒要看看,那個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他能比我冥王禹白,更叫你喜歡,哼!”</br> 果然,是個中二少年啊!老骨遺憾地想:“七爺啊,那小子有什么好,你非要逃婚呢?</br> 你若做了閻王奶奶,我們不也跟著水漲船高么?</br> 雖說咱們這個王二了點,可再二他也是王啊!嫁給王二,不比跟那陳大做喪家犬好么?”</br> ……陳玄丘掌中托著幾塊金玉之物,對七音染道:“鬼王宗的人害死了蒲兒,用她的遺骨制成了法器。</br> 我滅了鬼王宗冀州分壇后,收斂她的遺骨好生安葬了。</br> 已鑲制成法器之物也被我掰了下來,當時鬼王宗尚未消滅,我原想著或有用處,結果一直放在納戒之中,也未用上……”陳玄丘憐惜地看了眼掌中的金玉之物,道:“這上邊,應該還沾染著蒲兒的血漬,只是恐已微乎其微,不知能否用上。”</br> 七音染喜道:“可用。</br> 待我以遍索九幽大法找她的所在!”</br> 七音染接過那幾塊金玉,在地上按照一定的方位擺好,口中念念有詞,突然抬指一點,一道清光籠罩著那幾塊金玉之物。</br> 氤氳的綠霧陡然憑空自生,一層層翻卷,無窮無盡,幽冥森寒之氣撲面而來,縱然陳玄丘陽火之旺世間無匹,也不由得退開了些,避其鋒芒。</br> 突然,七音染動作一停,臉上露出古怪之色,然后漸漸轉為恐懼。</br> 陳玄丘一直觀察著她的動作,忍不住道:“怎么,她不會已經出事了吧?”</br> 七音染嘴唇濡動了一下,澀然道:“她在……黃泉第九曲,奈何橋頭畔。”</br> 陳玄丘松了口氣,道:“既然還在就好,我們便去黃河第九曲找她!”</br> 七音染滿臉苦色,道:“你不曉得,那是……孟婆的地盤。”</br> 陳玄丘道:“閻王的豐都山我們都闖過了,還怕一個孟婆?</br> 既知蒲兒在那,無論如何,我們要去的。”</br> 七音染正要告訴陳玄丘,這地府里頭,最強大的不是冥王,也不是冥王的主人北陰大魔王,而是這孟婆,因為她是后土娘娘的化身。</br> 后土娘娘本是十二祖巫之一,在巫妖大戰,兩敗俱傷后,為了保全殘余的巫族同袍,這才身化六道。</br> 其功德之高,已足以封圣。</br> 而且,天地衍化生命,而她負責生命的歸宿,歸宿的盡頭是復生。</br> 所以,一旦入圣,恐怕六圣所掌握的道對她而言,都算是小道了。</br> 那是何等可怖的人物,你拿什么跟人家斗?</br> 須知,生命乃天地衍生,這也是眾生平等的本源原因。</br> 六圣中的媧皇其實是因為補天之功得以封圣。</br> 至于民間傳說中的造人之德,那只是天界為了讓人族相信自己天生卑微于神族編造的謊言。</br> 在人間,若是有人能遍覽群書,可以發現在古老的典籍中,那是關于神族記載最多的時代,偏偏沒有媧皇造人這一記載,沒有這一關乎人族最重要起源的記載,可不奇怪?</br> 反倒是從若干年代之后,突然出現了關于人族起源實由媧皇所造的說法。</br> 而在冥府,則是早知真相:生命的創造,只能是天地自然衍生。</br> 所以,通過往生之道,六道輪回之道補完天道的后土,只是缺了一道鴻蒙紫氣,不得入圣。</br> 就像缺了天道校長蓋章的那一紙文憑。</br> 不然的話,以她如今對天地之道領悟之深,將成為第一圣人。</br> 去跟圣人級別的人物斗?</br> 七音染并不怕死,只是感到無盡的絕望。</br> 冥王既然能把蒲兒關在那里,一定是得到了孟婆的允許。</br> 既然如此,孟婆豈肯讓他們把人帶走。</br> 可是,不去又能怎么辦?</br> 罷了,便與他一起闖一闖吧,實在不行,我就去見冥王,看看能否以我,換得陳玄丘和蒲兒的安全。</br> 七音染心中計議已定,便道:“好!那我就與你,去那奈何橋上走一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