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的判官請來陰曹的判官,一起下了地獄。</br> 這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感覺……廳內(nèi),如今只剩下三具肉身呆呆坐在地上。</br> 用手試了試,三人體溫正常、呼吸猶在。</br> 寧塵放下心來,這位陰神用了極高明的辦法,顯然沒有把三人的七魂六魄都抽走,而是留下了可以讓身體保持基本生命體征的一魂一魄。</br> 地府里邊,則是另一副景象。</br> 陳玄丘和七音染一起摔倒在一片草地上,仍舊保持著抱緊的姿勢,側(cè)臥于地,四目相對。</br> 忽然,七音染弓身、彎腰……陳玄丘極有默契,立即松手、反推,身子貼地滾開。</br> 七音染一招“兔子蹬鷹”,雙腳蹬空了,陳玄丘已在三盡之外。</br> 七音染冷哼一聲:“算你識相!”</br> 七音染一躍而起,拍了拍身上。</br> 陳玄丘也站起來,好奇地打量四周,地形地貌與人間一樣,但是花草植物迥異,巨大而怪異的塊莖式植物,淡紫色的花葉、殷紅的花朵,光線還可以,既明亮又不耀眼,往空中一看,一輪紫色的太陽,放射著柔和的光芒映照著大地。</br> 遠處,居然有一個小村莊,可以看到村頭第一戶人家的煙筒,正在冒著裊裊的炊煙。</br> 陳玄丘不由驚嘆一聲,道:“這里就是陰間?</br> 居然還有村莊。”</br> 七音染冷哼道:“這有什么奇怪的,陰曹負責治理冥界,鬼判鬼卒俱都不事生產(chǎn),誰來奉養(yǎng)?</br> 誰來侍候?</br> 陰曹也有城池,也有百業(yè),如何維系流通?</br> 自然也如陽間一般。”</br> 也對!都以為天界眾神不食人間煙火,其實天界有數(shù)不清的黃巾力士受他們役使,為他們種田、放馬、飼養(yǎng)珍禽奇花,侍奉起食飲居。</br> 只是人們看到的只有天界眾神的榮耀和光輝,對天界這些受神奴役的小神小仙,無人注意,就像是把他們當成了地上毫不起眼的土石。</br> 這陰間想來也是一般。</br> 陳玄丘道:“我們怎么辦,從哪里著手?”</br> 七音染想了想,道:“要不,先去我的舊邸看看?</br> 我經(jīng)營幾百年,還是有幾個親信的,找他們打聽打聽。”</br> 陳玄丘攤手道:“這是你的地盤兒啊,我又不熟,聽你的。”</br> 七音染大感得意,心中滿足的很,便道:“好!我們走,小丘丘。”</br> 七音染搖身一變,變成一個白發(fā)老嫗,手中的魔法棒變成了一根槐木拐,顫巍巍地往前走,佝僂著身子,惟妙惟肖。</br> 陳玄丘瞪眼道:“喂,你是仙軀,我不是啊,我不會變身啊。”</br> 老太婆笑瞇瞇地轉(zhuǎn)身道:“這里誰認識你呀?</br> 你不用變啦,就跟在我身邊好啦。”</br> 陳玄丘道:“那我算是什么身分?”</br> 七音染得意洋洋地道:“自然是我的乖孫……”說到這里,七音染聲音突然一頓,她對陳玄丘的母親很尊敬的,如果把陳玄丘認成自己的孫子,那不是占了恩人的便宜。</br> 陳玄丘聽她說了一半,已經(jīng)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笑道:“讓我扮你孫子倒無妨。</br> 可是,花容月貌的白七爺變成一個鶴發(fā)雞皮的老嫗,實在太丑了些,我怕我看多了,以后再看見你千嬌百媚的模樣兒,還是會想起今日來。”</br> 七音染“嗖”地一下變回了本來模樣,模樣雖是本來模樣,可服色打扮卻已全然不同。</br> 一身大紅的大袖羅衫,上邊繡著碗口大小的瑰麗奇花,艷麗到了極致,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偏就沒有一絲俗氣。</br> 她烏黑的發(fā)束著金玉雙綰環(huán),嫩頰泛紅,一雙水靈靈,嬌艷欲滴的勾魂美眸,顧盼之間,令人心旌搖動。</br> 猶如唐朝人的大袖羅衫,完全不能遮掩住她那對嫩滑香軟,如酥如雪的雙峰,好似要裂衫而出,那一痕玉也似的雪膩,在紫日下閃映著異樣誘惑的光。</br> 就只這一身裝束,容顏未改,卻似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只看得陳玄丘目瞪口呆。</br> “走吧,你記住了,從現(xiàn)在起,我就是灌愁海的焰姑娘,你叫我焰姑娘就好。”</br> 陳玄丘站在后邊看著,她沒有穿靴,魚尾紅的大袖羅衫,斜著只遮至膝彎,一雙纖秀的天足,足踝纖巧圓潤,踏著紫紅色的小草,筆挺滑膩的小腿曲線優(yōu)美。</br> 優(yōu)美的曲線一直向上延伸,那層如煙如霧的火紅色魚尾裙,欲遮還露著渾圓玉柱似的大腿,反而憑添無限誘惑魅力。</br> “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br> 前邊傳來一個又脆又媚的聲音,不像斥責,倒像是撒嬌,陳玄丘老臉一紅,趕緊追了上去。</br> “我們現(xiàn)在在哪?”</br> “荒郊野外咯。”</br> “你的府邸離這兒遠么?”</br> “不遠,我過來時,就定位在我家附近了,本來呢,咱們該走鬼門關(guān),然后黃泉路,再到聚魂關(guān),但是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了,那孩子的魂魄十有八九是已經(jīng)走過這些地方了,不好找,咱們直接去豐都山,我讓我曾經(jīng)的部下幫咱們打聽打聽。</br> 那孩子是未曾出世便重返地府的亡靈,魂魄不穩(wěn),已然受了傷害,十有八九會被投進養(yǎng)魂池靜養(yǎng)些時日,估計還來得及。</br> 不然,一旦他踏上無回路,過了奈何橋,就很難追回來了,那邊是孟婆的地盤,我可不敢得罪她。”</br> 陳玄丘就像一個好奇寶寶,因為對地府實在不熟悉,所以一路上問這問那,七音染也不嫌煩,兩人一問一答,信步走去,很快就到了一處地方,那是一處寸草不生、全是黃土的山谷。</br> 谷口一面黃土山壁上,刻著“鬼市”二字。</br> 陳玄丘道:“這里是什么地方,鬼的交易市場?”</br> 七音染道:“是啊,這兒全是做生意的,不過,都不是做正經(jīng)生意的,是個黑市。</br> 我曾經(jīng)來這兒抓過害人的厲鬼。”</br> 陳玄丘吃驚地道:“那會不會被你的仇人認出你來啊。”</br> 七音染瞟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的,被我抓過的鬼,哪里還有活口。</br> 再說,我如今這形象氣質(zhì),錯非你是親眼看著我變化的,你敢信?”</br> 陳玄丘上下看看,確實,與印象中那個一身白袍、頭戴高帽的形象,實在沒有幾分相似。</br> 陳玄丘道:“咱們?nèi)ツ愀弦?jīng)過這里?”</br> 七音染道:“不,這兒什么都賣,包括消息。</br> 我們先去打聽打聽,探個底細。</br> 萬一冥王不死心,正在我家布下眼線要抓我呢,咱們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br> 陳玄丘趕緊拍馬屁道:“七音姐姐行事謹慎,正該如此。”</br> 再往前去,黃土的山谷越來越深。</br> 深深的山谷,完全由黃土組成,因為風雨侵蝕,變成了奇形怪狀。</br> 有風吹過,那些奇形怪狀的黃土怪物便發(fā)出各種咆咽的怪聲。</br> 就是這樣的氛圍下,鬼市出現(xiàn)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