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和九金烏聊了很久。</br> 之所以要聊這么久，主要是九只烏鴉嘰嘰呱呱，總是偏離正題。</br> 陳玄丘終于明白，為什么他們被關了這么久，心性仍如兒童。</br> 他們被關起來的時候，就是兒童，在封印空間里沒有其他的人，只有他們九個兒童，于是，這個幼兒園大班根本沒機會接觸成人的世界，所以心性始終如一。</br> 不過，可以想見，他們的神通本領，隨著年紀的增長，已經絕非當年可比。</br> 陳玄丘通過對他們的詢問，再把他們碎得不像樣子的回答拼湊起來，加上自己之前了解到的情況，大致推理出了事情的經過。</br> 這一方世界，在剛剛誕生之初，是有先天神祗的。</br> 因為這一方世界是“盤”劈開混沌所誕生，甫一誕生就是大千世界，不像陳玄丘的葫中小千世界，那個基本屬于早產兒，所以先天元氣不及大千世界，誕生不了先天神祗。</br> 但是隨著這個大千世界的發展，開始出現通過修行掌握了道之法則的神祗。</br> 他們中一部分是先天神祗中擁有大智大慧的人，也有一部分是靈識聰慧，受這些先天神祗點化，迅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人。</br> 這些人統一屬于后天神祗陣營。</br> 后天神祗們覺得先天神祗們雖然得天獨厚，先天擁有諸般神通，駕馭各種元素之力，但是不經修行，不懂秩序，甚至還常常如野獸般發動族群大戰，攪得天地不寧，于是就起了取而代之的念頭。</br> 可先天神祗們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所以后天神祗不想硬拼，他們充分利用了先天神祗隨性自然、天生好斗的性格，挑起了他們之間的戰爭。</br> 所以，先有了龍、鳳、麒麟之戰，后有了巫妖之戰，等他們拼光死光，兩敗俱傷之際，從先天神祗轉化為后天神祗的諸神率領他們培養的后天神祗，一舉奪取了這方天地的控制權。</br> 他們建立了他們所認可的天地秩序，并且劃分出了天地人三界。</br> 九只金烏顯然是太古神戰的第二階段，巫妖大戰晚期，后天神祗們準備閃亮登場，收拾殘局時，把他們抓起來的。</br> 后天神祗們掌握了這一方天地的控制權之后，他們發現了一條更簡單更輕松的修行之路—香火供奉，神念之力。</br> 這顯然比他們自行修煉要容易的多，自行修練要有天地劫難、要有心魔作祟，要尋找各種修行資源、要耐得住寂寞，經得住孤苦。</br> 修行，絕非一件簡單的事，更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br> 可是通過香火供奉收集神念之力來提高修為，那就太輕松了。</br> 他們悠哉悠哉，可以盡情享受著神人的生活，收集來的神念之力如同股份一樣，按比例分配，大家人人都可提升修為。</br> 而且這樣一來，可以確保三界既定的秩序，不會因為有人天賦異稟，修為精進而出現實力強弱變化的事情，從而再起爭端。</br> 這對他們來說，顯然是最符合天地大道的做法。</br> 這香火供奉、神念之力從哪兒來呢？</br> 就是從三界的本源世界，人間界而來。</br> 人間，曾經是他們的發源地。</br> 但是，在他們一躍成為神祗，凌駕于人界眾生之上時，人間界就成了他們的莊稼地。</br> 人間變為一個大烘爐，人間眾生就是其中熊熊燃燒的薪柴。</br> 這些薪柴可以自行繁衍，念力供應便也源源不絕。</br> 可是，當這批薪柴出了瑕疵，火力供應不足的時候怎么辦？</br> 那就像這地維秘境山上的那處鐵匠爐，要派人去柴房后邊，把質量不好的薪柴剔除掉。</br> 如果這一批薪柴質量都不好，那就……重新燒制一批。</br> 這就是人間界每隔幾百年出現一次的輪回之戰。</br> 陳玄丘的父親所發現的，顯然是這一階段的事情。</br> 那他的母親呢？</br> 龍鳳麒麟第一次先天神祗之戰，九尾天狐一族避過去了。</br> 巫妖兩族第二次先天神祗之戰，九尾天狐一族蹤影全無，顯然，又機敏地避過了。</br> 那么，九尾天狐一族究竟是什么時候著了后天神祗們的算計，從此完蛋大吉的？</br> 也就是從九尾天狐一族完蛋，先天神祗們再沒有可能反抗的力量，三界秩序才真正建立，所以……這個時間應該是……陳玄丘隱隱捕捉到了什么，但他不確定。</br> 陳玄丘沉默著，在思考的時候，甚至切斷了他和九金烏的聯系。</br> 八只金烏痛毆了小九一頓，發現外界全無聲息，心中一急，那心頭火終于從鳳凰信之羽中跳了出來，在桌面上輕輕彈動著，向陳玄丘求援。</br> “救救我們啊，只要破解了他們的天羅地網陣，我們就能脫困了。”</br> “是啊是啊，到時候我們保護你。”</br> “大家都是妖啊，妖族同胞，理應相互幫扶才對，你會救我們的是吧？”</br> 一朵火焰分成了九朵，在桌面上跳啊跳的，眼巴巴地看著陳玄丘。</br> 陳玄丘醒過神兒來，臉色嚴肅地看著它們。</br> “我會救你們！”</br> 九朵火焰立即歡快地跳躍起來。</br> “等我回到中原，我再琢磨一下，如何對付奉常寺。</br> 它是天庭在人間的代表，鎮壓你們的大陣陣眼，一定控制在他們手中。”</br> 九朵火焰垮了下來，像融化了的九灘冰淇淋，軟趴趴地貼在桌上。</br> 陳玄丘看看他們無精打采的樣子，道：“這件事本來就不容易啊，你們是希望我莽莽撞撞沖過去，然后被人家抓起來，絕了你們最后的希望，還是希望我能成功？</br> 你們在這里邊，幾千幾萬年都等了，還差這么一會兒？”</br> 陳玄丘這樣一說，九朵火焰“撲愣”一下，就從桌上彈了起來，重新恢復了興致勃勃的模樣。</br> “對喔，狐哥說的有道理。”</br> “要不說是先天神祗中最聰明的一族呢。”</br> “就是，那些狡猾的后天神祗算計了好幾回，也就狐哥他們一族看出問題了，一次次逃了過去。”</br> “可是，最終不還是被坑了？”</br> “老九！”</br> 其他八只金烏一起怒吼，八朵火焰瞬間變成八只三足金烏模樣，沖過去抬起一只前足，開始狠踹臭老九。</br> 陳玄丘實在看不過去了，道：“行了行了，你們不用擔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們，就一定會做到。”</br> 陳玄丘目光灼灼：“我原以為，天地間，只有我一人孤軍奮戰，所以有些事，我想也不敢想。</br> 既然這天地間還有許許多多曾遭了他們算計的力量，如果我們能夠集合起來，未必不能討回公道。</br> 這件事，我干了！”</br> “好啊，狐哥威武！”</br> “狐哥雄起！”</br> “狐哥你大膽地往前走哇！”</br> “太感人了！風蕭蕭兮夷水寒，壯士一去兮……”“老九！”</br> 八朵三足金烏狀的火焰異口同聲地怒吼，沖過去踩住那朵嘴欠的火焰，雙足立得穩穩的，第三條腿抬起來，“啪啪啪”大腳丫子繼續狠踹。</br> 陳玄丘看著它們的動作，忽然想，它們多長出一只腳來，難不成本來就是用來踹人的？</br> 那……天狐一族多長出八條尾巴來，那是干什么用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