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個真的是……一切隨緣吧。”</br> 陳玄丘忽然發現自己變得口拙了，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相勸，只能訥訥地說了句沒營養的話。</br> 李洛兒舒了口氣，展顏笑道：“嗯，妹子知道，我和他沒有緣份的。”</br> 她抬頭仰望著天空的明月，半晌，才輕輕道：“這一生，喜歡過一個人，心里眼里都是他，嘗過那甜蜜滋味兒，足矣。”</br> 她回眸看向陳玄丘，道：“大哥可有喜歡過一個人？”</br> 陳玄丘本想搪塞說沒有，但是望著她澄澈純凈的眼睛，卻無法說謊，于是輕輕說道：“有過。</br> 我曾喜歡過一個姑娘，她像一團火，一身的紅衣，說不出的清麗可人，其實年紀與我相仿，可是容顏秩嫩，有些韶顏稚齒的味道。</br> 可你要說她小吧，她說話老氣橫秋，似乎比我還要老成，可惜，一共也沒見過幾面。”</br> 李洛兒微笑道：“大哥和我一樣呢，都是對一個人一見鐘情，然后便一生難忘。</br> 也許，這就是我祖巫一族的性情。</br> 不過，男兒大丈夫，重在內涵，與我們女兒家不一樣，我想，大哥只要精誠所至，終有一天，她會接受大哥的心意。”</br> 陳玄丘有些感動，輕聲道：“承妹子吉言，我也希望，終有一天，她能明白我的心意。”</br> 明月當空，清輝曬照，兩人各懷心事，一時靜下來，只覺不遠處流水潺潺，似他們微亂的心境。</br> ……百煉溯流而上，就沿著那條小溪，不停地走著。</br> 當他有了意識之后，他聽得最多的就是那個人的聲音。</br> 那個人經常捧著他，自言自語地說心里話，他從那個人的話里，也大概明確了他們所在的位置。</br>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地火之源，活水盡頭。</br> 所以，他現在就沿著這條溪流，不停地往上走，去尋找那活之盡頭。</br> 百煉覺得他似乎已經走到了泉溪的盡頭。</br> 這里是地維秘境的一座山上，泉水就從地底噴涌而出，形成一座大湖。</br> 湖水在懸崖邊上溢出，形成一道秀麗的瀑布，瀑布不大，但處處嶙峋的山石掛起一道道絲一般的匹練，美不勝收。</br> 百煉站在那眼粗如懷抱的噴涌泉眼前，歡喜的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來。</br> 他靜靜地站了許久，才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然后下意識地沿著有人走慣了踩出的一條小徑，向前旁邊的林中走去。</br> 有人走山頂引了一條小溪過來，蜿蜒于林中。</br> 百煉穿過一條小樹林，就看到幾幢茅屋，安靜地矗立在那里。</br> 在幾幢茅屋中間，有一處大一些的棚子，棚子里有許多冶煉、錘打的工具。</br> 百煉以前不曾見過這些東西，因為他剛剛有了眼睛，但他只一看，就覺得異常的熟悉，畢竟，他的身體，就是經由這些工具，淬煉、成胚、錘煉出來的。</br> 他能聽到聲音，也是因為雖然沒有耳朵，但是錘打、說話，都能產生重或輕的震蕩，從而讓他“聽”得到。</br> 在他雖然擁有了意識，卻身陷無盡黑暗，只有那個人的聲音慰籍他的時候，那就是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br> “是誰，來偷東西么？”</br> 一幢茅屋中有個姑娘打個呵欠走出來，突然看見棚下有人正輕輕撫摸著那些鑄造工具，立即大吼一聲，抓起門邊一口鐵錘沖了過來。</br> 咦？</br> 看到那人轉過身子，半邊臉兒掩在棚子的陰影下，半邊臉兒暴露在清涼的月光中，那英俊無比的容顏，姑娘頓時呆住了，高高舉在空中的鐵錘緩緩落下。</br> “是她！就是這個聲音！原來，她就是陪伴我的那個人……”百煉激動地看著眼前的姑娘，她身材不高，矮墩墩的，異常的異常壯實，容貌很平凡，只有一雙眼睛，顯得泉水般清澈。</br> 她的頭發凌亂地挽了個髻，皮膚有些粗糙，有輕微的火星濺起燙后的疤痕。</br> 百煉凝視著她，他努力想像過這姑娘的樣子，可腦海中的她，始終如同籠在霧里，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了。</br> 果然……和我想像的一樣呢，她真好看，和她的聲音一樣的溫柔。</br> 另一幢茅屋里，響起一個含糊的帶著倦意的聲音：“大妮呀，什么事啊。”</br> “啊，沒……沒事，有一頭獐子。”</br> 姑娘慌亂地回答，然后放低了聲音，小聲道：“你是誰，半夜三更的跑到這兒干嗎？</br> 我爹很兇的。”</br> 百煉努力想向姑娘笑一下，他從來沒有笑過，但他就是明白，微笑，是表達善意和親切的一個很直接的辦法。</br> 于是，他努力牽動起面部的肌肉，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一個自以為最溫柔、最俊美的笑容：“你好，我……沒什么事，就是一個人，走走，看看。”</br> 大妮兒看著百煉，臉上漸漸露出同情的模樣：“原來是個傻子。”</br> 旋即，她又同情地看著百煉，道：“你是哪里人啊？”</br> 百煉搖了搖頭，他就出自這里啊，但他本能地意識到，他不能說，他不能讓大妮兒發現自己是和她不一樣的人，那樣的話，她很可能就會不理自己了。</br> 大妮兒疑惑地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誰？”</br> 百煉點點頭，但是想想不對，又搖搖頭，遲疑了一下，他又點點頭，道：“我只記得，我叫……百煉。”</br> 百煉這個名字，是他為自己取的。</br> 他常常聽到“阿爹”對“大妮兒”說，百煉方能成鋼，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本能地覺得這是一句好話，因為“阿爹”接著就會吹噓他打出的鐵如何如何優質，如何如何受人歡迎，地維秘境里，他是最好的鐵匠。</br> 大妮兒露出了笑容，看得百煉心中怦然一下，這時還是夜里，他的眼前卻似陽光突然跳出了地平線，猛地亮了一下，一時間心臟都漏跳了一拍。</br> 于是，他又努力露出了溫柔的微笑，看在大妮兒眼里，顯得更傻了。</br> 大妮兒搖搖頭：“挺俊的一小伙兒，偏偏腦子壞掉了。”</br> 百煉聽她夸自己俊，于是努力笑得更歡實了。</br> 大妮兒想了想，問道：“你餓不餓？”</br> 百煉搖搖頭，大妮兒遲疑了一下，道：“那你先住在那邊房子里吧，明兒一早，我跟爹說說，再看看怎么辦。”</br> “好。”</br> 百煉很干脆，轉身就向旁邊柴房走去。</br> 大妮兒詫異地道：“耶，倒挺干脆。”</br> 大妮兒回了房，遲疑了一下，抽掉了自己的褥子，又趕去柴房，百煉正直挺挺地站在一堆雜物中間。</br> 大妮兒又好氣又好笑，自語道：“還真是傻的，你把東西堆開些，不就有地方休息了么？”</br> 大妮兒勤快地幫百煉收拾出一塊地方，道：“我也沒有多余的被褥，這褥子還是我的，至少睡在一邊不冷不硌，你要是怕冷啊，就卷起一半蓋在身上，明白了嗎？”</br> 百煉愣愣地點點頭，大妮兒小聲道：“那你快休息吧，我回去啦。”</br> 大妮兒走出去，幫他把柴門拉緊，百煉低頭看看褥子，小狗兒似的趴上去，用力嗅了嗅，有和她身上一樣的味道。</br> 百煉滿足地躺上去，嗅一嗅身邊的味道，又露出了傻傻的、真誠的笑容。</br> PS：今天有點事，我下一章看機會，若擠得出時間就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